书评辑录

点亮温暖的灯光

北京十五中校长 邰亚臣

    我被李月的文字持续打动，泪水不断模糊双眼，不是因为李月的坚强，而恰恰是一个孩子面对灾难和痛苦所不能承受的无助、脆弱和痛到深处的悲伤。地震带给李月的苦难让这个孩子至少提前10年成长，我很难想象这些文字出自一个12岁孩子之手。但这种成长，是幼小心灵破碎后再次拼合的结果。李月书中的三个细节让我在泪水中体会到了这种成长的代价：

   不能关闭的灯光
    灾难之后，李月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要开灯睡觉。在这本书中，我每读到李月不敢关灯睡觉时，泪水就迅速弥漫双眼，因为首先我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今年她10岁了，其实刚刚独立睡觉不久，每晚起来视察是例行作业，说心里话还是情愿她睡在身旁，所以每到天气变冷的时候就名正言顺地再把她请回大床，因为有最坚实的理由：担心她踢被子着凉，与其说孩子离不开父母，不如说是我们自己的情感需要。幼吾幼及人之幼，我想象李月经历的痛彻心肺的黑暗，她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幼小的生命怎么能经历那么长时间的黑暗？但黑暗却覆盖了她本应天真烂漫的童年记忆！看书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李月什么时候能把灯关上？但很快就会对这个自私的念头感到羞愧，我们有什么理由要求一个经历恐怖后的孩子迅速走上“正轨”，我们所谓的正确观点基本上都是在甜蜜环境中获得的，我们不要只关注灯光而忽视孩子内心深处的凄凉。那躲在被子中哭泣的孩子有着怎样的痛楚和记忆？我想我们真的要学习进入孩子的欢乐，更要懂得怎样进入孩子隐秘的忧伤。

   我的左腿现在怎样了？
    李月经历了真正的疼痛，疼痛还有真假之分吗？我想是的！09年底我经历了两次手术，麻药过后，那一阵阵的疼痛把自己的意志一次次催垮，嘴里不断发出投降的声音，但和李月相比这还不是真正的疼痛，因为我的这种疼痛一天后就慢慢减弱并在三天后消失。我实在无法理解疼痛那么长的时间跟随一个娇小的孩子，但她经历了，真真切切！没有体会真正疼痛的人说一些莫明其妙的鼓励的话语时显得很可笑，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所经历的所谓的痛苦在和一个11岁孩子所承受的苦难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在经历了真正的疼痛之后，人会变得更坚强吗？我不知道，如果是，我宁愿不选择这种坚强。但如果非要寻找痛苦后的财富，我想就是那种难得的淡定和平静。当我读到李月回北川的追问：我的左腿现在怎样了？我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了，而且是被迫长大了！她明确的自我意识感知了肉身和灵魂的分离，这虽然有些残酷，但至少在我看来，是李月能坦然面对自我的开始，最宝贵的东西总有失去的时候，对于李月来说，是曾经轻盈的舞步、挚爱的外婆还有朝夕相处的同学。很多人因为疼痛和失去背叛了自己，用抱怨和伤心去应付未来，但这都没有轻轻地问一声：失去的还好吗？更让人感觉到力量和宽慰，这是多么难得的平静和宁和，李月已经能够和自己开始对话！非常遗憾，这个本事绝大多数人一生中都不能掌握。

   时间不会冲淡一切
    李月说时间不能冲淡一切，有些伤痛会在某个时候被再次勾起。是的，时间只能冲淡旁人的痛苦，真正经历苦难的人一定会把它藏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汶川地震快两年了，痛苦已经开始会被人渐渐遗忘，这很正常，再过几年就会只剩下汶川地震这个概念，那些生离死别、痛与伤就成了历史。但经历灾难的人永远不忘，伤痛会永远伴随他们的生活。让我知道这点的除了李月，还有一个北川人--冯翔。33岁的北川县委宣传部的冯翔不能忍受失去爱子的伤痛毅然选择在2009年4月20日子夜随子而去。“对整个世界而言，你只是一粒尘埃，而对我而言，你却是我的整个世界。爱子啊，当思念的泪水点燃，你的脚步早已走远；当今生已经阴阳相隔，我期待着来生重逢的情缘；思念你啊，我的爱子，在无数滴滴雨清晨和夜晚……”“假如，某一天，我死了，儿子，那是我最幸福的事，我会让你妈妈，把我的骨灰，撒在曲山小学的皂角树下，爸爸永远陪着你”读到这些冯翔的遗言，泪水中我分明感到了力量。也许有人认为冯翔太过诗兴和脆弱，冯翔的确是个诗人，他在写给《文汇报》的诗歌《望乡台》是我读到地纪念地震最伟大的作品：
    其实故乡早已死在我的血液里
    骨髓的疼痛惊起声声初春的鸟啼
    望乡台 无非是北川人
    堆砌伤痛堆积记忆的凉席
    哭泣 把望乡台的身躯缠绕得消瘦无比
    思念 把望乡台的未来撕裂的支离破碎
    我们在这里望乡
    其实
    我们望不见故乡
    只望得见悲伤
    但我坚持认为冯翔不是脆弱，脆弱的人怎能做出如此勇敢的行为？解脱苦难无非两种方式：追随苦难和接受苦难。李月选择了接受苦难，在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除了要忍受自己的痛苦，还要体会并回馈别人为她的付出。特别是面对妈妈的艰辛，每次我看到李月描写妈妈的粗糙的双手和瘦小的身影时，都有痛彻心肺的撕裂之感，这时我就会去思考：谁真正体会李月的伤悲？
    尊重这个孩子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这个时候去讨论一个孩子的幸运就是一种耻辱。作为教师，我始终认为教育就是人格平等基础上的相互感知和共同成长，我们应该庆幸，有李月这样的孩子替我们承受了苦难，让我们知道了人的韧性和脆弱。李月其实不需要同情，我们不能为李月做的太多，因为我们谁也不能代替她生活，但她不是害怕黑暗吗，现在她是一个艰难找路的人，我们就为她点一盏盏温暖的灯光吧！就像这首歌中唱到：
     在黑夜里点一盏希望的灯
     像天边的北斗指引找路的人
     在心里面开一片接纳的窗
     像母亲的怀抱温暖找路的人
 
     也许你曾经迷失自己但不要害怕
     就当这个地方是你暂时的家
     也许明天你要再度浪迹天涯
     就让我一双祝福的眼眸陪着你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