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想张力与诗性愿景中踏浪而来的BOBO

崔昕平

2010年元月，童话书《白海豚BOBO》在二十一世纪出版社诞生了。杨鹏把又一个活泼泼的童话生命“BOBO”，送到了小读者面前。

一个迷幻又真实的海洋世界，一只俊美又智慧的小小白海豚，怀揣着童心壮志，追寻着母爱心曲，经历了重重挑战，遍尝了种种滋味，改变着周围，成长着自己。小海豚BOBO，就在这样的童话世界中踏浪而来。BOBO的故事，是一个系列。六本书，六个色彩分明的封面，六个湛蓝纯净的封底，浮动着六个胖嘟嘟的书名。小主人公白海豚叫“BOBO”，BOBO的小伙伴小乌龟叫“阿力古”，黑鲨鱼将军叫“麻力轰”……都像孩子们经常顺嘴瞎起的名字，孩子气，却朗朗上口。

作品在幻想与现实间自由地穿梭，童话空间因此而具有了张力。

相信书中这些奇妙之极的幻想，会带给儿童不小的快乐：BOBO母亲宫殿里的大贝壳——大砗磲贝，张开后，可以放立体影像，而且还是还原过去的影像；老海马的山洞王宫，有坐上去会发出动听音乐的椅子，有会哈哈大笑的浴缸，还有可以装下一头大象那么大、装满了好吃的的冰箱；梦魇王诱惑鱼儿们成天沉浸在梦境中，还可以互相到别人的梦境里去串门，怎么去呢？乘着一个泡泡飘进去。

不过，生活并不是澄明一片的，童话的王国也不是。快乐而幸福的国家，就像书中写到的，是“全世界人的梦想”。这部童话没有回避现实的复杂，而是像《装在口袋里的爸爸》一样，直指向许多世间黑白。如关于生态的，在刺刺球王国，垃圾污染彻底破坏了生态，“狗不理董事长兼总经理”和他的“拎不清大律师”还在不知危机、趾高气昂；如关于科技和人的异化的，在机器鲸鱼的故事中，鱼儿们被亲手造出的、拥有了进化能力的电脑魔王统治，最后身体退化，变成不会游泳的胖球儿。

最出彩的，是书呆子王国的描写，让人从喷饭到哑然。在那里，国民抢着喝墨水，使自己变得看起来有学问；博士后们“后”个不停，按有几个“后”来排定社会地位；小儒艮们捧着重重的书埋头走路撞到一起，爬起来吵架都要翻着书引经据典地“吵”；尤其可笑的是，小乌龟阿力古最不爱学习，但到了这里，就因为沾了一身墨汁和背上的甲骨，便被博士后后后后后后们奉为博士N个“后”，这真有点后现代的解构色彩了。当写到活泼调皮的小儒艮因为没完成一天一夜才能做完的作业而要被洗脑处罚，这已是对某些地方教育状况的抨击了。BOBO大喊：“孩子不应该只知道读书，他们还有许多美好的想法。他们的想象力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这是作者的疾呼，也是许多家长的疾呼。

巧妙的是，童话写到这番深刻，作者仍能抽身而出，让阿力古吹响“心灵的口哨”，让一个戏剧化的欢乐马戏团载歌载舞地闯入，给书呆子王国彻底洗了脑，再一次，用童话的方式，轻松化解了厚重。

作品还在爱与善之间多次着色，童话故事逐渐蕴蓄了诗情。

儿童喜爱的许多童话故事，都是以‘爱’为主题的。儿童需要生活在爱的世界中，学会爱与被爱，学会区别善与恶，美与丑。在这个童话里，情调始终是温馨而感人的。BOBO在妈妈心曲的感应下执着地去找妈妈，并在一路艰辛中屡屡感受着来自伙伴、来自各个海洋王国居民的友情与关爱。当阿力古追赶独自寻母的BOBO时咕哝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嘛，想着你一个人出门，可能碰到什么危险，我就觉得零食也不好吃了，太阳也不是那么温暖了，床铺似乎也不是那么舒服了。”多么温暖而平实的语言啊，道出了儿童间真挚的友情体验。当BOBO劝深海魔王推倒“心墙”时，当章鱼博士明白了“感情，就是我们生命的动力”时，都不禁使人陷入了一种暖融融的感动，并不由地坚信，每一颗冰冻的心，都会为温情融化。

当许多学者疾呼当代文学的冷漠时，这里，这片童话的王国中，高扬着的，是儿童文学“以善为美”的美学旗帜，充满了温暖，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诗意的愿景。

这套童话书有三个特色思路很值得一提。

首先是那介于文字书与图画书之间的感觉，拿捏得棒极了。每每在奇妙场景出现、古怪形象登场、危急时刻到来时，彩色插图便适时呈现，有穿插于字里行间的，也有铺满全页的。游弋于纸间的小鱼，一个接一个海底的王国……在文字间穿针引线，串起有趣的故事，编织起多彩的遐想。

其次是在营造童话故事的同时，呈现了一盘海洋世界知识大餐：好多海洋物种，蓝鲸王国、水母王国、八爪鱼王国、儒艮王国；好多奇怪的鱼，翻车鱼、鲷鱼、毒蛇鱼、结巴鱼、六鳃鲨、吸血鬼鱿鱼；好多海洋动物的特点，电鳐会放电，鲨鱼致命的弱点是全身都是软骨，赛音鱼是会唱歌的鱼，海豚是可以发射超声波并进行超声波定位的动物，海葵是海洋里可怕的生物，外形艳丽却能用带有倒刺的触手分泌毒汁……想必读完这套书的收获，不仅仅是愉情悦性了。

第三是出现了颇有点寓言味道的“BOBO语录”。每每在故事的开篇，该故事的主人公要正儿八百地出来给出一句“语录”。瞧，这是几条BOBO语录：“天底下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体能和武功，而是正义和智慧。”“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诸如友情、幸福、快乐等等，是无法用金钱去换去的。”简短而深刻的句子，值得儿童反复回味。

承载了这么多，作品的那个特点就不得再次提及。这便是作家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幽默。在智胜电鳐帮里，对好斗的电鳐被化害为宝，BOBO给他们设计了“竞技机”，收集他们发出的电，让他们在游戏里争分、争升级，这不就是电子游戏机吗？博士王国里鱼儿摇头吟哦的“鱼之初，性本善”，电鳐帮的强盗用语“此海是我挖，峡谷是我家，要想从此过，让我打趴下”之类，虽是调侃，还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让人忍俊。还有一些场景的设计，如章鱼博士和乌贼监狱长热泪盈眶的拥抱那场，笑料是隐含的。想象一下吧，两个有很多触角的海洋生物拥抱在一起，怎一个“乱”字了得？尤其是当北极女巫想制止BOBO去摧毁她的生命球时，叙述人的语言道，“但是科学和魔法井水不犯河水”；女巫与章鱼对峙，章鱼笑道：“我虽然不会魔法，但是我会科学！科学，你懂吗？”现代科学与原始巫术公开叫板，很幽了一默。

能让儿童在快乐的阅读中，阅读人生与知识，何尝不是一件令人更感快乐的事呢？

整个《白海豚BOBO》，其形式，让人想到了《堂吉诃德》，一主一从，勇闯天涯，除暴安良；其内容，让人想到了《安德的游戏》，成人的世界，交由儿童来拯救。《堂吉诃德》当年由成人作品转而被儿童据为己有，可见这种游历冒险模式对儿童一贯的吸引力。他们渴望在力不能及的时候，让心灵去纵横四海。以儿童来充当拯救者，让人充分感受到科幻作家对下一代的高期待，期待他们的独立、成长与阳刚。

作品采取了传统童话“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惯用结尾：“新的生活开始了。”是的，整套书，像一片蔚蓝的大海，试图给予儿童一个温暖的、宽广的胸襟，和海阔天高的美好未来。

孩子的心灵，听到这善与美的歌声了吗？

崔昕平：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09博信箱（100875）    Emai: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