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叫醒童年的记忆


  

许兰武 文
    “乖谷,乖谷,乖乖乖谷。”
    这是我五六岁时学布谷鸟叫的声音。当时大人们常夸奖我,在十几个同龄玩伴中数我学得像,并且声音洪亮,咬字准确。现在想来是自己脸皮厚,表现欲强的原因。
    张张嘴巴,或压或提嗓门,揣摩着与远处的布谷鸟叫的有多大差异,当大人们夸奖我后,模仿的信心更足了。当地人把布谷鸟叫“乖谷”(音似,私下以为布谷鸟的到来,预示着今年的五谷生长很好、很乖吧)。
    “乖谷”一来,大人们就开始忙乎了。有的提前用钉子钉好扬场锨,把压场用的辘轳滚备好。
    最让我好玩的是,把麦场整理好。大人们首先把往年的麦场清理好,上面的杂草除去,碎石烂转捡出来,平整好。然手用扁担挑好多次水,洒泼在平整的场面上(当地人叫洇场),随后,等场面稍干但又不能太干的情况下,用牲口拉着辘轳滚在上面碾过,为的是让麦场更平整、更光滑也更结实。
    碾压过的新麦场是小孩们玩耍的最佳场所,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成熟,没有拉到麦场里来,宽广的麦场成了我们“撒欢儿”的地方,你追我赶,不停的笑声在麦场的上空回荡。
    不几天,麦场上逐渐会多起来一堆堆的麦子,分属各家各户。村子里和田地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只有一个人看上去那么清闲,他用自行车驮着一个白箱子,箱子里是棉被,棉被里面是贼甜贼甜的冰棍儿,起初是二分钱一根,后来涨到了5分钱。当时我就想,他家多好不用忙着收麦子,还可以吃上冰棍儿。那时候家人很少给买的,于是冰棍的甜就越发难以忘记。

    村子的路上是人们急速走过的脚步和牲口拉车带起的尘土,脸上满是灰尘的人们挡不住丰收的喜悦。为使麦子一粒不“抛撒”(无故地浪费),人们趁着月光,穿着长袖在田间劳作开了,怕中午太阳强度大,熟好的麦子从颖里跳出来,于是就趁着田地里的“潮乎”劲把麦子赶紧运到麦场。

(现在,公路代替了往年的麦场,这是去年在河南拍摄的图片)

     割麦子是一家的大事。全家齐动员,孩子在地里拾麦穗,妇女送饭,男人们割麦子、用地排车拉麦子等都忙得不亦乐。直到现在,外出打工的农民只要一有机会还是要回老家帮助收麦子的。毕竟,小麦的收获是家庭的主要“进项”(吃饭和经济收入的最重要部分)。
     “割多少了?”
    “还有多少没割?”
     这是当年整个村子里最常听到的话。左邻右舍相互帮忙抢收割,是司空见惯的事。现在似乎才明白大人们说这些话的意义。谁也不希望没有及时收来,麦子毁掉在地里,这可是未来一整年的口粮。如今,农民拥有土地的面积越来越少,人们之间相互帮助的机会也缺失了,交流自然少了许多。有困难一起克服的特殊经历(割麦子),也变得少了很多,现在大型收割机代替了很多。
    大型收割机在高效机械化的同时也“割”走了人们的最大范围内的交往,存在了几千年的麦场文化也在褪去。城里人的楼房也是越来越高,人们被钢筋水泥的楼房隔开,分成各个彼此难以熟悉的个体。
    钢筋水泥本来不该属于地面上如此高的建筑物。它们属于地下,人本身才是属于地球表面的一种动物,应该有的似乎缺少了很多。比如,当没有一丝交流,当没有发泄场所,甚至当没有机会感受到彼此呼吸时,人就难免成常态,这就是变态。跳楼自杀的,疯狂杀人自然也就出现了。这30年的变化,最让我们担心的还是脑袋里的东西,而不是吃进去的苏丹红或喝进去的三聚氰胺。
    布谷鸟声音没变,但是我们的周围变化了不少。五一放假回了趟老家,当年夸奖我的老人也离开了,走得很是凄凉。当年的傍晚,拉上一片席在大街上聊天的老人离开了不少,一同调皮捣蛋的玩伴也都有了当年我们那样大的孩子。
    现在的孩子哪个敢在大街上乘凉睡觉,一怕孩子丢失,二怕车辆危险。
    “乖谷,乖谷,乖乖乖谷。”
    布谷鸟的叫声一直在我耳边萦绕,就像娘在傍晚喊自己回家“喝汤”(吃晚饭)的声音。这是巧合,布谷鸟的叫声又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