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与太平军的故事(8)
【美】霍尔杰·卡希尔著
王纪卿译
在进入广西的旅途中,秀全已经梦想到推翻清朝,不过他还没有形成具体的计划。他写道:“为何满人以暴力侵入中国,强夺其兄弟之产业?……如果上帝助我恢复产业,我当教各国各自保管其自身之产业,而不侵害别人所有;我们将要彼此有交谊,互通真理及知识,而各以礼相接;我们将共拜同一个天父救世主,这是自从我的灵魂被接上天后的心愿。”
1846年,秀全回到了广东。他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得知有个名叫罗孝全(Reverend Issachar J. Roberts)的美国传教士在广州传道。罗孝全是一个独立工作者,与中国的浸信会传教团联系密切。他具有强烈的宗教热情,但有些反复无常。他出生于田纳西州,在南卡罗莱纳的法曼神学院受过不大完整的教育。在到中国之前,他组建了“罗伯茨基金与中国传教团协会”,并将他的财产投入其中,希望别人能效法他的榜样。他以协会的名义,于1837年航海到了中国。罗孝全的一名助手遇见了秀全,邀请他来学习“真正的教义”。秀全接受了邀请,在罗孝全先生的传教团学习了两个月。1847年6月,他离开传教团,开始了第二次去广西的旅程。罗孝全先生的助手描述那时的秀全,说他即便按照西方的标准来看也是一个帅哥。他高约165厘米,就华南人而言是高个子。他的容颜端正,鼻梁高耸,眼珠黝黑。他的姿态礼貌平和。
秀全离开罗孝全传教团时身无分文。他在去广西的路上经历了艰辛,但他在山村里找到了朋友冯云山。冯在这里劝化了许多人,并且建立了上帝会,也就是敬拜上帝的协会。这个小帮会里充满了新教徒的热情,很快就发展出一些特点,有几分像如今在美国很著名的某种圣灵降临派新教。
“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大家都在跪着祈祷的时候,其中某个人会突然发作,跌倒在地,全身冒汗。在这种昏迷的状态中,他会说出一些劝谕、斥责和预言。这些话语通常说得怪腔怪调,并且押韵。教友们把那些比较重要的话语记录在册。”
他们当中最著名的昏迷事件发生在杨秀清身上,他是一个穷人,非常热心地参与了这个组织。他经常陷入昏迷,以上帝天父的名义讲话,而且以严肃而令人生畏的口气谴责别人的罪恶。他常常指名道姓地揭露某些个人的罪行。他劝人向善,预告事件,或者指令拜上帝会的成员去干什么事情。他的话给教友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据说杨秀清还有治病的能力,祈祷将疾病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在祷告之后,他似乎短暂地承载了患者的痛苦。另一名会员萧朝贵,他在昏迷中以耶稣的名义讲话。他的讲话比杨秀清的温和一些。
显灵一类的现象频繁发生。一些会员去世时听到了天国的音乐,还有怪事发生,例如尸体床上的帐子飘动,尽管室内没有气流,也没有人在尸体附近。萧朝贵的妻子宣称,在洪秀全与冯云山到来的10年前,她在病中灵魂升天了,她听到一位老人说:“10年后将有一位男子来自东方,教你崇拜上帝。你要听从他的意旨。”
秀全宣布,有些教友在昏迷中说出的话是受到上帝的感召,有些则是受到妖魔的影响。他用圣经中的话作为判断标准:“凡是不承认耶稣基督的神灵,就不是真正的神灵。”这是他在梁阿发编纂的宣传册中读到的。一名教友提出反对“耶稣的教训”,便被赶出了组织。
一些研究太平天国运动的学者在这些神灵附体的天启与洪秀全对其评点中看出了太平宗教派与政治派之间为了争夺领导权而发生的斗争。也许这场运动在早期发生了一些冲突,其中的一派要求它成为彻底与满人对抗的运动,而另一派,就像洪秀全一样,起初只是将之视为一场宗教运动。宗教派战胜了政治派。太平天国运动成了对于“唯一真神”的崇拜。
早期的太平运动还不知道应该如何敬拜伟大的基督上帝,一次又一次地改变仪式,每次都是从落到他们手中的传道士宣传册里学到了新的东西。他们聚会礼拜时,首先会唱赞美上帝的圣歌。接着宣讲上帝的仁慈,或基督的救赎力量;要求信徒们悔罪,弃绝偶像,真心侍奉上帝。当拜上帝会为新会员施行洗礼时,会按照下面的办法进行:
在神台上放置两盏明灯,三杯清茶。主持人朗诵一份忏悔书,上面载写了受洗者的姓名,他念一遍,受洗者重复一遍。其后将忏悔书焚烧,象征着它呈递给了上帝……接着询问皈依者是否承诺“不拜假神,不干坏事,而恪守天条”。皈依者跪下,主持人在每人头上浇一杯水,口中说道:“洗净从前罪恶,除旧生新。”皈依者起立时,一般会饮下清茶,并用水清洗胸部,表示清洁内心。他们也可以到河水中私自沐浴,一边认罪,祈祷宽恕。受过洗礼之后,信徒们便会领受各种形式的祈祷文,分别用于早晚和餐前。
遇到婚礼、出生庆典、生日庆典和葬礼,信徒们便会将动物、酒类、茶、米用作祭礼。这些都是古代的中国习俗,拜上帝会在传教册中没有找到有关禁止这些习俗的只言片语。会员们受命早晚祈祷,每当进膳要感谢上帝,每到第七日便要举行礼拜,赞美上帝的仁慈。当他们集体祷告时,面朝房屋进光的一侧跪下,其中一人代表全体念出祷告词。
太平人物的这些祷告词和其他礼拜仪式都是以他们阅读的传教手册为依据,或者说是建立在他们理解所及的基础上。例如天主经就令他们难以理解。他们弄不明白“我等愿尔名见圣”这些措辞的意思,于是他们将此祈祷文缩减为:“我们赞美伟大的上帝我们的天父,赞美天国的艺术。你在地上所为一如天国。每天赐给我们衣食。饶恕我们常有的罪过。切莫让我们为妖魔所惑。让我们远离邪恶。此为我们的真愿。”
他们的赞美诗与通常的基督教类型略有差异,但仍然非常准确:
我们赞美上帝,他是我们的天父,
我们赞美耶稣,他是圣主和救世主,
我们赞美圣灵,他是神圣的智慧,
我们赞美三位,他们合为唯一真神。
拜上帝会的每个新教徒都要学习十戒。太平版的十戒比圣经中的较为简短:
1、敬拜至高无上的上帝
2、禁拜假神。
3、不许随意说出上帝之名。
4、在第七日举行礼拜,唱颂至高无上之上帝的仁慈。
5、孝顺父母。
6、戒杀伤。
7、戒奸淫。
8、戒偷盗。
9、戒妄语。
10、戒贪。
这些戒条及其解说,加上每条所附的一首注释性的四行诗,在每周公共礼拜的集会上都要朗读。组织以死亡的痛苦来强迫会员服从这些戒条。
这种新的宗教迅速传播。“新奇的信仰,真挚的热情,道德的指引,以及有关上帝的新观念和会员们的幸福感,开始把人们吸引到他们身边,有些人争论找茬,有些人接受并和他们一起敬拜。”整座整座的村庄加入拜上帝会,他们在新信仰的热潮中四处出击,摧毁往日信仰的象征——孔子牌位,佛教和道教的偶像,甚至捣毁庙宇。这种行为在非基督教的村庄里激起了义愤。当地文化界的一些头面人物请求拜上帝会停止行动,声称非基督教的汉人相信他们的偶像。“放他们一马吧,”他们说,“为何要干涉他们的信仰?”
但是拜上帝会不听文人们的劝告。他们是最粗暴的偶像破坏者,甚至捣毁了在罗马天主教堂里发现的偶像。这使他们引起了天主教传教士的反感。
拜上帝会的名声,不论好坏,在秀全于1847年返回广西后广为传播,因为他们捣毁了一尊名叫甘王爷的偶像。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偶像,只要讲一讲他的坏话便会招来灾祸。人们说甘王爷的魂魄曾经附着于一个男孩身上,驱使他去拦截知县的轿子,并以甘王爷的名义要求知县给他一袭龙袍。知县不敢拒绝,可见甘王名头之盛。
秀全听说了此事,用了两天时间走到甘王庙,找到了塑像,用棍子击打,一边数落甘王爷反对真神的罪过,然后将偶像捣碎,撕烂它的服装,砸烂了庙中所有的祭祀器皿。这个行动吓坏了附近的乡民,他们悬赏100两银子缉拿破坏偶像的人。然而甘王爷表现出了中国人特有的坚忍。在偶像被砸之后,甘王爷的魂魄又附着于一个男孩身上,通过他的口说道:“这些人是真心的,不要伤害他们。只要把我的重塑我的泥身,那就万事大吉了。”
传教士韩山文还讲了一个太平故事,很像希律王结局的现代版。秀全得知有座庙宇名气很大,名叫六洞庙。韩山文说:
此庙起源于一男一女,他们曾在此相聚,过了一段淫乱的日子,然后死在这里,被人发现。人们说这对男女找到了人生真谛,便建庙为之纪念,给他们的神圣以天上的荣光。秀全认为广西居民的道德水准竟然低于野蛮人,写诗谴责他们完全无视道德伦理,并宣称这两个妖魔应被消灭。他还说全体居民都成了野蛮人,群山之中都能听到男女对答唱和的淫歌浪曲,他们自称找到了人生真谛,事实上是毁灭了人生的真理;他们把淫荡的妇女称为“家庭主妇”,上帝不能容忍如此的行为,会从天上给予他们突然的审判。秀全写的这些诗激怒了当地人,他们与秀全作对,但愿两位偶像会发挥威力杀死他。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白蚁进入了六洞庙,吞噬了建筑,也侵蚀了木像。
这些事件为拜上帝会带来了许多新教徒。大部分皈依者来自无钱无势的阶层,这使新的宗教没有得到社区头面人物的普遍欢迎。不过,据说“一些极具影响的人物和秀才、举人,带领他们的许多族人加入了这个组织。”
“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