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陈世旭


简单的陈世旭

胡殷红

 

陈世旭是个被岁月饶过的人。他那双纯净、忧郁、锐利、“有点女性化的眼睛”里所流露出的拒绝成熟,使他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20岁。关于他的“年轻化”,基本是各类会议和朋友聚会他必须面对的话题。我问过他,有什么可使人不老的秘诀?他就回了一句话:我就是个农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简单生活。啧,他倒是真简单了,弄得别人无论多急的事也甭想晚上联系上他。

要我体会陈世旭,他不仅生活简单,头脑也简单,简单到把执拗、率性都落实在行动上。就说参加中国作协的各类会议吧,我就没听他发过言,有一次我想采访他,他竟然说,别浪费你时间了,除了折腾自己的文字,别的事都没怎么闹明白,说不负责任的话干嘛。这家伙根本就不想我是带着任务,贯穿北京东西部,赶几十里地跑来的。气得我说他“躲进大楼成饭桶”,除了吃,连句正经话都懒得说。

陈世旭把写作视为生活的第一需要,一写就是30年。全国作家第六次代表大会召开的时候,我在完成了对许多新老作家的采访后,突然发现他,觉得这人消失了多年,从哪儿又冒出来了。我当时除了看过他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的《小镇上的将军》以外,就没有读过他别的作品,觉得他这个人和他那红极一时的小说所属的时代离我们已经十分久远了。然而就在那之后,他的长篇、中篇、短篇小说接二连三发表。

陈世旭出道和成名很早,但他不愠不火三十年,从来没有石破天惊,也始终没有消失身影。他稳健、韧性地生活、写作,再怎么温吞,文坛也没法子忽视他的存在。要说他看着“文讲所”的同班同学们如日中天而一点不落寞,那是假话,可他从不干那种找领导题词、作序,找朋友拉赞助、搞宣传,请评论家写评论、报纸上专版这类的活计。陈世旭这种脑子,复杂的事他根本无意操办。设想一个天黑就睡,天亮就起,遇上公务饭局好像给他上刑,而且又非要在文学这棵树上吊死的主儿,也就只能“无事静坐,有福读书;偶得所感,作文遣兴”啦。

陈世旭显得年轻,的确和他坚定不移的简单生活有关,也和他拒绝“成熟”的“逆反”性格有关。酒桌上他几乎从不敬酒,也从不招惹别人,如果谁跟他叫板,最终的结果八成是那人把自己搞醉。有一次在江苏,朋友拉他去喝酒,第一次喊他,他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第二次喊他,他也不咸不淡地应着。大伙儿都了解他,知道他必得等到热烈欢迎的程度才肯出山。我们一商量,轮着往他房间打电话,直吵得他说:烦死了,我就下楼。到了饭店,我们上来就说不让他喝酒,他说:别来这套,又“将”我是吧。来吧,和朋友喝酒喝死也高兴!那晚他喝得很多,回宾馆一路画着8字!

陈世旭挺随和的。在江西,孤独如碑的日子是他的享受。出门,也不拒绝绚丽而浮躁的场合。有一次在外地采风,我和范小青想让一个酒量大的人多喝点,就动员大家去敬酒,轮到该陈世旭了,动员了半天他才出击,而且自己把啤酒换成了大杯白酒,并且要求人家也换白的,一饮而尽后先说,是她俩非让我来灌你,又说,你们让我用啤酒,我用了白酒,表现不错吧!弄得我和范小青又尴又尬。

陈世旭的书法在文学界算是写出点名堂的,凡是见面我都会提一下申请留念的愿望,好多年过去,仍没收到他的墨宝。那次到江西,顺便看了他那一亩八分地的办公室,看着满墙挂着他的行楷隶彖和狂草,在场的每个人都积极热烈地求字。我说,我的呢?他非常认真地说,我没感觉你非要不可啊!回北京我收到他一张四尺草书,还附了一封短信,大意是:你不真想要,我干嘛非得给你啊。嘁,这老陈,跟小孩一样的心性。

陈世旭“被动”的性格,如今时髦的说法叫低调。陈世旭告诉我,这低调也常被人误会。有一次陈世旭在路上遇见一个老同事,仔细审视他一番说:兄弟,千万想开些。陈世旭不知此话何意,回家照镜子,一脸吃饱喝足的傻相:怎么能让别人感觉自己想不开呢。我说,你大部分时间都沾在电脑上,你是如拥美人,寸步不愿离开,同事们是不理解你把写作当情人的感觉。他说,不写干什么?只要有一家杂志约我稿,我就一定写下去,不要别人理解。看看,他又来劲了,必须得有人约稿在先,他这等待“追求”的假性被动性格暴露无遗。

陈世旭对文学非常低调,对文学之外的爱好,反而争强好胜,和人理论起来又极端又偏激。那次我随团“重走长征路”,在南昌停了一站,当晚和当地作家联欢,陈世旭坐在一边不言也不语。我看不过去了,劝他:你别在这里熬了,既不会唱也不会跳,回去歇吧。我没说完他拉着我就往中间走,舞步娴熟,绅士得很。只是嘴里不停地说:谁说我不会跳舞,跳完我再给你们唱一个。接下来他唱了《蒙古人》,实实在在的男高音,激动得女士们纷纷献花,他是越夸越来劲。

陈世旭看上去儒雅温和,其实个性强烈。我就看着他对一些人不理不睬,对一些事愤怒无比。他敏感的时候,针尖麦芒都不放过;他犯劲的时候,谁劝也不行,等事一过,他比一般人都随和大度。我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蒋子龙说:这正是典型的文学性格,或者叫优秀作家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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