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审制”为何成文化出版官员寻租工具,猎艳猎色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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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关于出书,我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
——我想拿的是版税,不是嫖资
作者:米米七月
当作家很难,当女作者更难,当有点姿色的年轻女作家,更是难上加难。
常有人会问我,“你写的是自己吗?或者“书中有多少是你的影子”。人们容易将“为文”和“为人”联系在一起。这并不奇怪,安妮宝贝、张悦然、春树等年轻女作家被无数次问及同样的问题。我很荣幸也被这样提问。
女人天生缺乏逻辑思维能力,缺乏架构能力,其写作多少都依据自己的经验。张爱玲如此,三毛更是如此。我也无法幸免。
但是,问题在于我作品中关涉到性,关涉到个人隐秘。人们对号入座,一边阅读,一边将我当成书中的角色——人类有丰富的联想,却又常常缺乏想像力,需要一些具象的人和事做对应。如同手淫,需要画面才能达到高潮。
于是,我便成了受害者。他们将我作品的情节当成为我的生活,将本来是虚构的小说,当成了非虚构的自传。当然我并非没有瑕疵,俗语说,苍蝇不盯无缝鸡蛋。我是一个喜欢表现的女孩,甚至有点暴露狂,常在博客上展示胴体和身姿“艳照”,以及我“被二奶”的血泪史。我也审视自己的动机,究竟是心理病态呢,还是在寻找一条出名的捷径。坦率说,我真的很渴望出名,却又不敢脱得彻底干净。与模特和明星们不同,“文学”之“文”,与“纹饰”之纹相通,总有一张遮羞布扯不下来的。
但是,人们却总是将我创造的作品和博客上的心情文章相互印证,认定了我就是自己所写的那种人。其实我作品中的人物并没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在做苟且之事,却将表白者当成奸夫淫妇。
我不在乎读者如何看待我,如果因此引起更广泛的关注,成为公众情人,成为大众意淫的对象,也离成功不远了。
但是出书的过程并没有想象简单,先是编辑筛选,然后是编辑部主任评估,再是主编审查,然后是总编辑拍板。一次又一次的邮件往来,电话交流、见面沟通。毫无意义,却又必须应付。他们是我的管道,也是我的瓶颈。我必须穿越他们,才能与那些渴望我的读者见面,出版商审查我的文字,审视我的思想,我透视我的身体。他们是我通向读者的门户,我也成为他们要进入的门户——尤其是那些男性责编和主编们,他们容易将自己的欲望掺杂进工作中,工作也为他们的欲望提供了便利。所以,我麻烦总是不断。
我写书时只有16岁,在天涯舞文弄墨混,写一些奇怪的文字,被一个中文系硕士读到,惊为天人,推荐给了导师。导师也觉得不错,专门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在学校宿舍里接到这个电话,受宠若惊,视为神旨。导师将小说热荐给自己熟悉的一家大出版策划公司,于是与出版方面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而且是和该公司的主编。彼此在网上你来我往,聊得也很热络。最初谈一些作品本身的问题,视频之后,也许看到我多少有点姿色,便直截了当发起黄色图片来,赤裸裸,言辞也不再有任何修饰。
民营出版圈混杂,诗人尤多。诗歌写作穷困潦倒,难以激发女性的崇拜,出版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他们的思想能够落地变成金钱,他们的身体也能在文学女青年那里得到安放。这种情形从来如此,存在于男人和女人之间。
总编约我上京签约,左思右想,没有去。该总编坚持不异地签约,这事就黄了。他的意图很明显,而我却不明就理。面对版税8%、首印50000册的出版条件,的确有些可惜。那时我虽有过一些人生经历,但一直偏居湘西,自卑又胆怯,不知道如何面对外面的世界。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单纯女孩,性经历与是否单纯无关。文字写得放肆,说话有时口无遮挡,未免让人误解。那本书在网上连载时叫《他们叫我小婊子》,名字很另类,情节多少有些色。以我当时的年龄,给人遐想一定很丰富。
三年后书终于面世,是一个小书商出的,名字改成了《他们叫我小妖精》,封面做得很恶俗。出来后不久就被查封,罪名是有伤风化。然后是书商抵赖版税,中学老师起诉,人总是喜欢对号入座,将作者与作品对号,将自己与作者中的角色混为一谈。我告人家,人家告我,弄得筋疲力尽,真是很失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我就是如此倒霉。
想一想,如果当初接受大书商大总编的“潜规则”,也许……我不能这样想,它与我的价值观有悖。
一位知名策划人曾经发表过这样的观点:现在的读者太挑剔,不仅要吃鸡蛋,还要看下蛋的母鸡。似乎漂亮母鸡生下来的蛋更香一些。现在的媒体太浮躁,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娱乐化。没有明星气质的作者总是被冷遇。韩寒的超酷、郭敬明的精致,所以才成为媒体追逐的目标。现在的渠道太功利,不做活动,书就卖不动。拉着作者到处跑,没有一张脸,没有一副好身子骨,根本就吃不消。炒书不如炒人,但炒人需要题材。光有一张脸还不行,作者还需要有故事可讲。故事不能太传统,经历必须与众不同。最好是能编出“知音文”来的故事。
我看起来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注定要红的!大家都这么说,我也信以为真了。权且将所发生的当作成名旅途中的小段子吧。包括今天写这篇帖子。
我的新书《肆爱》出版也是这样曲折的故事。
第一次出版遭遇失败,但我依然是幸运的,有许多关心我的人,吴虹飞就是其中一个,(我甚至怀疑他们为什么会关心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孩)我的新作《肆爱》(原名《小城不雨亦不语》)刚写完,她就推荐给了朋友,朋友又推荐给旗下的出版公司。张恩超、王小山、杨文轩,都是文化圈人,好为人师,有长者的风范,对年轻人关心和提携。中肯的意见,优厚的出版条件,还有一份全版权的长约。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集千般宠爱于一身的孩子,有些飘飘然。
出版公司制作一个全面的推广计划,安排我参加各种大赛和研讨会活动,教我调整心态,以及与媒体打交道的技巧,一点一滴去积累人气。年初公司还特意印刷了2000本《肆爱》样书,寄给N多作家、评论家、媒体以及我的文友指正,据说是全国首例。订货会期间,海报也印了大大小小几万份满场飞——好一个热热闹闹的新书发布会。
然而,热闹之后却是长久的沉寂——持续半年多的沉寂。
我开始是等待,但是终于丧失了耐心。从签约到出版,已经9月有余了。开始催问具体负责的事业部主编。得到的回复含糊不清,最初是封面一直未能通过总编辑审查,然后是纸张生产延迟,逼急了,又被告知出版社审查未被通过。所谓“格调不高,宣扬及时行乐思想,许多句子都有待删除。”
我依然抱着期待,与这位主编交流,探讨字句语法、封面设计以及营销问题。他最初言辞谨慎小心。一来一往,又开始放肆起来,话语有些轻薄。不过这次不是给我发图片,而是不断向我要照片,说是宣传需要,越暴露越好。
来京参加活动,第一次见到这位主编。超乎寻常的热情,周到的安排,却让人不安,明显小动作和言语暗示,虽反感却只能勉强应付。直到他突然深夜来访,大谈成名和畅销的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尴尬。我又被认定是书中的角色——那个与四个男人周旋,那个放纵、放肆的小县城的女孩——那个充满了热情,却惶惑缺乏安全的女孩。
社会充满了各种潜规则。它存在于官场、职场、生意场,存在于演艺圈、社交圈、出版圈,存在于每个拥有权力的男人和需要名利的女人之间,即便只有一点点权力,都可以作为筹码,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想一想真是悲观。
某主编也许并非一个坏男人,他身上甚至有我喜欢的气质才华。但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维持彼此的交往。我是一名作家,他是一个出版人,彼此之间有交易。但并非所有的交易都是妓女和嫖客的交易。我不是小姐,想拿的是版税,不是嫖资——一个是智慧所得,一个是身体所得。尽管我并不歧视这个行业,但二者必须有清晰的界限,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我拒绝他的深夜到访,也知道相应的后果。他开始对我失去了兴趣,或者有意冷落我。《肆爱》出版也变遥遥无期了。我为了成名,签了一份长约,惟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其间发生另一件事,也令人哭笑不得。一大名鼎鼎的通俗杂志编辑,要用××体来写我的故事,开始委托一作者写一篇关于我的长文,真是惨不忍睹,考虑到巨大的发行量,以及高额的稿费,我便自己亲自操刀,我总是容易被名利诱惑。但是他似乎更看中我的人。承诺刊登,同时恬不知耻纠缠、骚扰,要求见面,与前面几位比,更直接、更无耻。
怎么男人都这样啊!有文化的男人怎么更是这样啊!
与圈内闺蜜私聊,多见怪不怪。“当红的年轻女性作家中有几个没有被潜规则过,严格意义上,张爱玲就是被胡兰成潜规则了。只不过大家不愿意承认而已,更愿意以为自己是在玩感情。”这打击面也忒大了。我心单纯,宁愿相信那本身就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
引用毕淑敏老师的话自勉:“一个女作者,不必趋炎附势,不必迎合潮流,不必卑躬屈膝,不必委曲求全,不必‘潜’和‘被潜’,依然能够沉稳地写作并安然地坚守。”
毕老真的幸运,她“初学写作的年代,还有那样诚挚负责的编辑,还有那样温暖公平的选刊”,所以她无须“猝不及防地见诸重重晦暗”。而今,我所遭遇也许是“致命的”,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继续坚持写作。
继续等待中。希望等待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拒绝被潜。
希望某主编不要让我丧失对他仅存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