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播出预告,


       《黑球》在凤凰卫视的播出时间终于不再变更了,亦即本月21日(星期一,也就是明天)播出。我迄今没有看过完成片,原定与导演小张说好的在剪辑的过程中会去看一眼也未能兑现,我想,他是担心我的这张嘴太尖苛,以至会让他沮丧。其实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毕竟是大家共同的劳动,导演又年轻,第一次执导,凡遇这类事,我一般会三减其口,尽量不多说。虽然在编织这一剧情的过程中,我心里是有一个影像风格和人物的表演形态的,但人与人不同,经验与感受亦迥异,不可能完全一致,所以我以为或许《黑球》的完成片会让我意外呢。

    不知道,我也在等着成片出来后再看。

    我是一直担心正面角色的塑造的,本来设计时是有点小意思的,可是临时的调整可能会让戏一时走偏,以至人物变得单薄(原本就不够丰满),所以我寄希望于反面人物的戏来撑场,他们起码还是颇为鲜活的。

    有网友在网上看了部分宣传片后,惊异于我的表演,觉得似乎与我日常的性格与习性大异其趣,我看后留言亦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这种感觉其实我是高兴的,因为我显然按照自已塑造出的一个迥异于我的人物轨迹将他演绎了出来,这亦是我人生中头一回扎扎实实地去塑造一个人物,所以我说过“他”非我亦“是我”。

    表演性的体验是一件挺神奇的事,在此之前我是没有这份感悟的,在此之前我只是客串过一两个谈不上个性的小角色,镜头一划而过,不会予人以深刻印象,我仅只是大致做到人物“在场”而已,除此,在我的感受中没有留下什么值得我回味的痕迹了。

     而这一次《黑球》的出演则大不同,一共七集戏,我自第三集出场后,好象集集均有亮相,而且显得阴险毒辣,老谋深算,运筹帷幄,连我自己都暗自惊异。以我的人生价值观,如何就能演绎出这样一个平时让我讨厌甚至憎恶的人物来了呢?

     真是不明白。前几天与友人聊天时,我笑言倘若他在电视中见到我所饰演的人物时,可能会吃惊我的说话语气与行为状态都与日常生活中的我判若两人,说着说着我便想照着这个人物的形态再演绎一番。结果失败了,我完全没法恢复那个人物的感觉,这让我顿生纳闷────这是怎么啦?

    这让我瞬时发现了演戏的奥秘。它是神奇的,因为一个相对不错的剧本会无形中为人物的亮相即当众表演设置一个情境,这个情境会在无形中规定一个人物的行为逻辑和心理逻辑,前提是编者必须为这个人物刻画出鲜明的个性色彩,让他在举手投足中显示出“这一个”而非千人一面的概念。

    于是受到情景的规定与暗示,一个表演者的形态便会发生变化,它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尽管此前,我根本没有去细致的琢磨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会呈现给未来的观众什么样的人物性格与行为举止。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甚至降临得让我猝不及防,于是我说话的语气鬼使神差地放慢了,包括我说话的语速和行为动作,我完全融入了这个人,它灵魂附体般地让我成为了“他”。这太有意思了,我是如何完成这一转变的呢?这真的是一个难解的疑问。

    面对镜头的兴奋与淡定是必要的。过去我听人说从旧时代走过来的老演员,只有当摄影机开机时发出的嗡嗡声时才能调动和激发出他们的表演热情,后来摄影机的技术改进了,消除了机器发出的噪音,因为电影进入了一个同期录音的时代,而这些从旧时代走过来的演员突然不会演戏了,一问,原来是他们听不见机器的噪音了,以致丧失了表演的感觉。我当时听了只是笑,觉得这一描述太好玩了,根本没有想过一种表演经验是与以往的经验与习惯相关连的,直到轮到我自己粉墨登场,这才了然他们为什么竟会如此。

     好的演员是善于与镜头“作爱”的,此亦为我过去曾听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还真是如此这般。我是在以往的电视采访中学会与镜头“交流”的。   

     记得很多年前,刚开始接受电视采访时完全地手足无措,镜头在我面前让我浑身不自在,记得头一回在一电影中出演一个镜头(《有话好好说》),有一场戏副导演一时找不到群众演员就拉我临时上阵,艺谋皱着眉心一脸的不情愿,觉得我表演的心理素质不行,上镜头一准慌乱,后实在找不到人就勉强应允了,据说他还附在摄影师的耳边嘀咕了一句:王斌在镜头前不自信,你的镜头要从他的脸上匆匆划过。这是事后副导演告诉我的,他说完哈哈大笑。

    艺谋说得没错,他了解我,我那一“匆匆划过”的镜头还拍上了好几条才过关,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的那一句“训斥”李保田的台词声音都在颤抖。

    电影拍完后,有一天我去剪辑室,艺谋笑言我在镜头前的紧张,告我说,你知道吗,我用你的那一条,声音却用的是另外一条,你的声音太紧张了。我大窘,无言以对。这使我明白了为什么,在拍摄《活着》时,美术来请示艺谋,那个剧中的反动学术权威的胸前挂的大牌子应当起个什么名?我当时站在场,艺谋严肃地瞅了我一眼,随口来上一句,就叫王斌吧。我赶紧抗议,他亦不言声,美术抚掌叫好,远远地跑走了,去做准备了。我知道当时艺谋为什么会让那“反动学术权威”用我的名字,在攒剧本时,主创们就拿这个人物跟我开玩笑,说是照着王斌的样子编,还撺掇艺谋说这个人物非我王斌莫属,艺谋当时只是微笑,一语不发。后来他终究没有让我来演,显然,他知道我是一个怯场的人,他是了解我的。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镜头前有意地锻练自己,在心里找一份镜头前从容淡定的感觉。这次出演《黑球》我主动请缨是因了我心中有数,我知道这次还真是非我莫属了,我能演出我想象中的“这一个”,而且定然会让“这一个”个性独具。在现场拍摄时我的表演几乎都是一条过,少有多上几条的,除非是要换另一种表演方案或忘词了────我有时有大段大段的台词,我是一个背功极差的人。

    鲜明生动演活一个人物就我看来,不是仅仅在大脑里琢磨出来的,理性的把握只是涉及对人物的理解,而与感性的演绎无关,进入角色是感性使然,是感性地将这一人物装在心里,时时地酝酿与浸泡着“他”,让“他”逐渐地在心里面鲜活起来,然后“他”诞生了。一个演员体内隐伏着的“这一个”就是这样经过感性的捕捉与融入而成型的,然后再用理性去确立“他”之所以为“这一个”的价值立场,也就是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这一个”多少是与他的人生价值观相联结的,否则他靠什么立足于世?靠什么成其为“这一个”?

     由此,举手投足间的“这一个”便会自然而然地屹立与世了。

     希望朋友们能在明天看在凤凰卫视收看我们的《黑球》,并提出你们的富贵意见,尖锐点亦无关系,艺术讨论无禁区,要的就是一份真诚与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