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爱媒体

 

这是最新的一个大佬爱媒体的例证。

在金融、地产、能源领域投资广泛的泛海集团，将通过旗下公司，掌控经济观察报所有的经营业务。

泛海的卢志强，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佬，去年他联手柳传志，入驻联想，成为联想控股的第三大股东。

媒体报道说，根据草签的协议，泛海旗下的企业，将获得全权代理经济观察报的广告、发行和论坛的两家公司100%的股权，转让价格为1.5亿至2亿元。同时，泛海旗下企业许诺，每年投入5000万元，用以保证《经济观察报》的整体运营，包括员工薪酬、印刷及发行费用。

报道说，2008年，《经济观察报》的广告收入超过1亿元，净利润达5000万元。2009年，《经济观察报》广告营业收入约9000万元，净利润约为4000万元。

即便媒体报道的经济观察报的08、09年营收数据真实可靠，在平面媒体尤其报纸整体走入下行轨道的大背景下，单纯从商业上看，似乎也不是一桩合算的买卖。虽然，人人都在喊文化创意产业是个朝阳产业，但这并不意味着报纸也是。

IDG的熊晓鸽早年曾经跟我说过，依托一个成长的行业，投资事半功倍。

早年那些投资媒体尤其是平面媒体的商界大佬，比如熊晓鸽，比如郭广昌，是因为他们投资平面媒体的时候，这个行业的进入门槛还很高，也还没有被新技术冲得七零八落，当年看来，还有大好前途。

但这些年来，比如熊晓鸽们，已经很少有他们投平媒的消息了。因为他们主要转向了新媒体投资。这是真正的商业考量。

一般人都不会投向夕阳产业，何况卢志强？

如果说卢志强入驻联想，内有高明的商业战略意图，是一桩好买卖，但如今入驻经观，做的又是那门子生意呢？

虽然泛海与三联同为山东企业，经观也算是山东刊号，但我向来不相信生意场上有慈善家。生意场上，利益交换，或者基于利益的考量，才是合逻辑的。

如果有大把闲钱需要投资，而且非要进入文化产业，投向朝气蓬勃的新媒体，比如，与即时通讯相关联的移动新媒体，或者投向与娱乐关联的影视业，更合乎正常的商业投资逻辑。

报纸，尤其是成熟报纸的边际效益递减，已成共识。明知商业回报可能存在问题，还是义无反顾要进入，一定不是纯粹的商业考量。

一定有生意之外的东西。媒体与商界大佬的关系，实在是奥妙得很。

过去中国的商界大佬喜欢投资足球，无他，因为相当长时间里，中国的足球，是一个城市的名片，是市长足球，书记足球。尽管投资足球本身可能亏得很，但在足球之外，大佬们却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是中国式的生意。

如今大佬投资媒体，尤其是著名媒体，少了投资足球的寻租收益，但却有其他的收益。

最大的收益，不是投资产生的商业利润，而是对话语权的实实在在的控制。

而且，这种控制，最后成了媒体的一种自律，不用通过有司强压，不会有丑闻产生。

传播社会，媒体就像政府、企业身上的牛虻。虽未必能成事，但要“坏事”却容易得很，尤其碰上无良媒体。

所以，虽然在大佬内心深处，媒体可能还就是个“嗟，来食”的角色，但这并不妨碍，大佬的饭局玩局，除了政商要角，从来少不了媒体人士的身影。

但给媒体投广告、结交传媒界大佬朋友，固然能够摆平好些事，但还是可能存在问题。尤其一个著名媒体，即便你能搞定一个头，也未必有效，好媒体所以成为好媒体，是因为其中有许多能够坚持专业主义理想的人。

比如胡舒立的《财经》时代，谁能说当年被《财经》踢爆的银广夏、蓝田股份、庄家吕梁，与《财经》杂志的关联企业关联媒体没有很深的关系？

也许，投资媒体可能就是消弭舆论危机的釜底抽薪之计吧。

同样，这有前例可循。

比如，经观最初就是由山东老牌国企三联集团所投资；华夏时报几经更换投资者，从山东的企业最终换成大连万达；甚至，新华社的两份面向市场的期刊，也是有名企业投资。

平面媒体领域，那些成功的国内投资者，比如郭广昌，他投的最有名的报纸，就是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其旗下企业，与众多有名的平面媒体、网络媒体有关联，甚至，旗下企业，还控制了上海最大的报刊零售通道！

投资媒体产生的商业利益，比如郭广昌对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的投资所获得的商业利益，与复星在其他行业整合投资所获得收益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作为中国目前最有名的财经专业报纸，其话语权却是绝对不可小觑的。

更为有意思的是，作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的平面媒体集团南方报系，在复星成为21的股东后，我再也没有在报系的媒体上读到任何相关的负面新闻。

也许，这是过度想象了。

但是，大佬爱媒体，并不全是罪过。

相反，在中国，商业资本投资媒体，是潮流，是趋势，是媒体改革应该前进的方向，虽然已经晚了。

自然，大佬爱媒体，并不是说投资了就要亲自操刀。在一个崇尚专业分工的社会里，投资者对媒体的过度干预，一定无法建立起媒体的品牌影响力来，这也背离了通过投资掌控话语权的初衷。

与某些传统媒体相比，商业资本投资的媒体，比如二十一世纪经济报道，虽然会在相当程度上自觉过滤资方的负面信息（也许这是一个必然经历的阵痛），但在其他方面的报道中，却显示了更好的专业要求。因为，在法律政策不完备的社会里，缺少了政治的保护，唯有严格的自律，才能保护自己，维护商业资本的利益。

这多少有些吊诡，也令人错愕。

 

 

(朱学东 原文刊载在南方传媒研究6-7月号，感谢南方传媒研究杂志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