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诗社提高班一行人在占老师的带领下拜访了我校的张良皋老先生。张老今年已经86岁高龄,专业是建筑学,但是他兴趣广泛。不仅在“本行”建筑学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还广泛涉猎文学、书法、诗词、历史文化等方面。他出过研究红楼梦的专业书籍,自费出过自己的几本诗集,在他最新出版的《巴史别观》一书中更是提出惊人观点:鄂湘川黔交界地区即古代巴域,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中心就在湖北郧阳竹山一带。
本来今天原计划是拜访程良俊老先生的,由于老先生临时有事。于是前几天诗社老师经过联系改为拜访张良皋先生。这两位老先生都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都是学校熊猫级的人物,就算不是国宝,至少也可以称得上是“校宝”。
占老师还特意为此行作诗一首:
江城三月雨如丝,正是新苗渴水时。
学海书山游不尽,偷闲周末访良师。
下午三点我们准时来到位于东二区的老先生家里,由于事先有预约,我们进门时老先生已经在门口迎接了。只见张老师满头银发,一脸慈祥,虽然步履有些蹒跚,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张老师住的还是学校的旧房子,比较破旧和狭窄。进门之后他把我们一行人让进书房就忙着去给我们找椅子、倒茶。我们当然不会让张老师亲自去做这样的事。我们自己找好椅子倒了茶坐定之后,张老便打开了话匣子。
张老首先让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完了之后他开始介绍挂在书房墙上的字画:哪一幅是谁的作品、怎么得来的、其中的故事……他还由一幅也是本校老师创作的粉墨画发散谈到西洋画与中国画的区别以及中国画的优点等等。然后他又由这谈到中国的传统文化,话语之中充满了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自豪感,并且对如今的年轻人轻易贬低自己国家文化的现象表示了深深地忧虑。然后他又结合我们的“身份”谈到诗词写作,他勉励我们写东西一定要认真,不能随意。他说闲庭信步不是艺术,走钢丝才是艺术。写作、特别是写诗,不是随口一说就能拿出来的。随口一说的东西自娱自乐可以,但如果拿出来那就是对读者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文化的亵渎。他说写诗是一个艰苦的、靠一点点打磨的过程,虽然有时会感到累,但自己喜欢那就成了苦中作乐。
随后他又将主题转到建筑上,他说他自己设计房屋不求得到每个人的喜爱,但绝不会去得罪人。他还特别批评了央视“大裤衩”,他认为这种拿纳税人大把的钱去实现这种个人的想法的做法是不负责任的。把央视大楼设计成象征男女性器官的形象简直是胡闹和对中国文化的糟践。
谈话的过程中我注意看了一下张老书房的陈设。书房不大,由于全部都是书,显得非常拥挤。进门左手边就是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床的旁边有一个茶几,挨着茶几的是一台台式电脑。两边靠墙的都是书柜,书柜上顶上摆放着一些小型雕塑,再高一点的墙上挂的都是字画。中间是一个学习和工作的桌子,桌子一面对着门,另一面挨着窗户,窗户上有一些盆栽的绿色植物。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旧而不破,杂而不乱。每一个装文件或是资料的抽屉、盒子、文件袋上都清楚表明着里面所装的东西。我们一行七八个进去基本就把空间全部占满了。
拜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客人,好像是赤壁市旅游文化推广方面的官员,还是一个古董文物收藏家呢。由于书房实在是装不下了,我们只好把“阵地”转移到客厅。说是客厅其实也不大,几个人一坐差不多也就满了。中堂挂着一副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位官员此行的目的是向老先生求诗的,先生先前也跟我们提到过。到客厅说了一下三国的历史之后,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先生拿出给这位官员写的诗给我们讲起了他创作的过程及诗句的意思。
这两首诗是赤壁市政府为了打造本地文化旅游品牌专程向老先生来求的。答应了他们之后张老就认真做起了这项工作,他拿出他自己修改了很多遍的诗稿给我们一一讲述他是怎样为了一个字到处翻书查找资料的。因为赤壁市方面的官员此行的目的除了求诗之外还有求字,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张老吩咐笔墨伺候,准备现场将这两首诗写成书法作品。于是我们有幸目睹了老先生挥毫泼墨的全过程,只见两副苍劲的书法作品跃然纸上。写完之后我们和老先生一起在书法作品前合影留念,完了之后我们就向老先生告辞离开了。临出门的时候他老人家还不忘叮嘱我们在写诗的同时可以尝试练练字,单纯会写诗或是会写书法都是不完整的。
其实早就想拜访一下像张老这样老一辈的学人,这一次虽然我没有提什么问题,大家也没有问太多问题,但我依然有很大的收获。给我印象最深就是他们这一代人做人做事做学问的认真和实在。而且今天拜访过程中的种种细节也表现出了他们的这种风格。作为一个年纪很大、资格很老的老师,在我们在这些小辈到访的时候还要亲自去忙活,在感动的同时,更有一种敬畏。还有就是张老的书房,书房虽然比较老旧,但是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个方面的书。这些藏书是岁月的积淀,更是他们不倦学习的最好证明。还有就是在写字的时候,张老很用心地写完之后发现诗中出现了一个重字,而且有一个地方的印章不小心印倒了。其实这些小小的问题本来无碍的,他老人家还是执着地决定要重新写一幅。
有一种感觉憋在心里好久了。不论是从各种的书上了解的老一辈学人治学做人的经历和故事,还是在诗词选修课开课仪式上看到那些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的老师们给我们传道授业的情景,还是今天到张老师家里的切身体会,都让我感到敬畏。但在敬畏的背后一直有一个矛盾。那就是我的那种敬畏就是单纯的仰望的崇敬感,而不是参照标准。感觉就是虽然很敬佩很欣赏,但在潜意识里觉得他们跟我们是不同的,他们可以做到那样,但我们不行。之所以感到矛盾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崇敬事实上也可以算是一种逃避,有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倾向。这种倾向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我在看他们的时候,只会说“这样真好”,而不会、或是不敢说“我也要这样。”然后就会在平时的学习和生活中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在认真和努力方面就会做得不够。
而我自己也明白,不管他们那一代人是怎样的努力,也不管他们取得了怎样的成就,他们终将离开。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历史和社会赋予的责任无可避免地就会落到我们这一代人的头上。要不要承担早已不是问题,问题是能不能做好。而现在是终于鼓起这个勇气了,可能我没有这个能力,但首先我要有这个志气:他们就是我学习的榜样,是我超越的目标,而不仅仅是仰望的对象!
还有一点感概就是,岁月不饶人。张老应该算是他那个年纪的人当中相当健康的了,不过衰老还是让他很多能力都退化了,耳朵不灵便,记忆力衰退到对于此前与他见过多次面的占老师竟然再见时一点都不认识!
也可能是我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我与老人们一起共同生活的经历并不多。现在开始明白占老师常对我们说起的那句话:“很多你们现在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对于老人来说可能付出很大的努力都做不到。”人生中像青年时代这样精力充沛、各方面机能很强的时间并不很多,如果我们不珍惜这宝贵的时光去努力奋斗的话,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呢?
潘世东转载张良皋先生学生之访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