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橄榄绿”的特殊感情
胡殷红
我对“橄榄绿”的特殊感情来自我们家的一段经历。八十年代初期,我先生从空军某部跨兵种调到武警部队工作,人回了北京,军装换上了“橄榄绿”。他对来之不易的团聚和“橄榄绿”军装表现出由衷的在意。那年我们的儿子出生,取名叫聚聚,取意全家团聚。孩子从懂事就对爸爸的“大壳帽”和宽宽的皮腰带极感兴趣。而当爹的又无比珍惜他那“顶戴”,只要到家,一定供奉在孩子不可触及的位置。有一天,孩子垫着椅子爬上五斗橱,伸着小手,用指尖一点一点把帽子移动到边上,帽子动,台布也动,厨上面的一切跟着动,伴随着稀里哗啦和一声巨大的声响,在一片狼藉中儿子抱着帽子仰在地上。我惊呼着抱起儿子,他眼里含着泪,却咧着小嘴笑着说:妈妈,我保护警帽了,没掉地下,我勇敢吧。说着,挣脱出我的怀抱,戴上取之不易的警帽,抓起一把玩具冲锋枪就往衣柜前面跑。他在镜子里的笑容那么自豪,那么天真,他的军礼那么英俊,那么威武,我真觉得他是全中国最帅的武警战士。那天儿子没午睡,带着军帽扎着腰带胯着冲锋枪别着手枪,过了整整大半天当武警的瘾。
我先生周末穿便服,但凡他不在家的星期天是我儿子“从军”的日子,这一天用什么方式威逼引诱他离开家做别的事都不好使。后来发展到每周五从幼儿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问我:爸爸明天会出去的吧?儿子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一次我先生发现他的帽沿上有好大一块污渍,并厉声质问儿子是否未经允许动了他的“行头”。儿子看了看我说:没有啊。这下好,我们家打起了罗圈架。他强调我不该怂恿孩子撒谎,我强调他不该挫伤孩子对武警的热爱。我们的唇枪舌剑让不到四岁的孩子不知所措,他悄悄拿了警帽到洗手间站在板凳上,用了近半瓶洗涤灵,拼命用牙刷刷洗。当他拿着全是泡沫的帽子站到到我们面前时,我先生像被弹簧弹起的皮球,气鼓鼓地抢过粘糊糊的帽子,还没来得及张口,儿子说:爸爸,我喜欢你,我喜欢武警,武警不撒谎。我以后再想玩武警拿枪抓坏人就告诉爸爸。我们两个大人哑然。
有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先生从他的衣橱里取出一顶崭新的“武警大壳帽”,“谄媚”地放到儿子旁边,儿子伸开双臂搂住爸爸的脖子,足足在他身上挂了半天。那天下午我们决定到照相馆拍全家福,还破天荒允许儿子 “全副武装”。照相的师傅多次劝说我们不要让孩子戴那过于大的武警帽和腰带,但我们一家三口“坚持不卸”。因为只有我们仨知道这样立此存照的意义。
二十几年过去了,那照片和我们一起变老了,但我家两代人从心里对武警部队和橄榄绿的热爱从未改变。我先生转业多年,但我家有满满一个衣橱存放他的所有的“橄榄绿”,那是军事禁地。我是一家之主妇,他的衣物选择我说了算,但无论给他添加多少时尚因素,他那些永远不可能再穿的“橄榄绿”片甲不能动。我儿子是“海归”,时尚又现代,但他房间里仍然摆着那张他最爱的全家福,照片下一行“狗爬”字:我当武警啦。那年儿子刚会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