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美国学者哈定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公地的悲剧》。文章设置了这样一个场景:一群牧民在一块公共草场放牧。每户牧民都清楚知道草场上羊太多了,再增加羊的数目,将使草场的质量下降。如果牧民都从自己私利出发,仍然会选择多养羊增加自家收益,因为草场退化的代价由大家负担。于是草场持续退化,直至无法养羊,最终导致所有牧民破产,故称“公地悲剧”。
“公地悲剧”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因为早就被人类的智慧规避。避免“公地悲剧”有两套解决方案:
其一,让公地变成私地,用栅栏将牧场分割成一块块,分给每户牧民,牧民就会根据草地评估放养的羊群规模,这个方法难在界定权利,胜在一劳永逸。英国的“圈地运动”,就是让公共牧场变成私人农庄,于是生产效率大增,英国由此变成世界上第一个工业化国家。
其二,建立牧场公共管理机构,给每户牧民发放养羊定额,给每头羊发放许可证。这个方法比较繁琐,故效率较低。只适用于一些难以确权的资源,比如道路、空气和治安。公共牧场管理机构的成立、设置以及管理机制,是其能够正常运转的关键。它必须是由具体的牧民选举出来的,否则的话不会在乎牧场的长期收益。它还必须是唯一的,无可争辩的,否则多头管理,仍然会陷入“公地悲剧”。总之,“公地”未必“悲剧”。
《新快报》日前报道,科韵路旁边有一段绿化带被铲平,用作数码港国际酒店的停车场,至少存在已有四五年。这疑似“公地悲剧”,其实不是。
公共的意思是不排他,谁都可以进入。城市土地,公众早就失去了控制权。尤其是园林绿地,往往被设置围墙、篱笆将公众阻挡在外,需要付费才能游览。虽然绿地与公众的生活有关联,但是不能算作“公众利益”,至少在目前这种权力架构下不能算。正如走在街头的美女,谁都可以看多几眼,让自己心情愉悦一下,但不能说见者有份,擅自将美女划入“公共利益”。
如果说公众还能从围墙外面呼吸一下园林散发的芬芳,分享一下绿地的利益,那么对绿地的处置权则彻底将公众阻挡在外。具体到某块土地该绿还是不该绿,是园林还是停车场,完全由市政规划部门以及更高层级的领导说了算,不容公众插嘴,一丝公共性也没有。
天河区农林水利局是绿地的委托管理机构,但是上级托管链条长,托管权益模糊化。于是被托管的绿地上失绿,托管人受惩罚的几率很低,于是农林水利局从从容容改变绿地性质。假如绿地属于自然人或者企业所有的私人土地,或者是作为公共绿地,由附近居民共同委托的托管机构管理,都不可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领导日理万机,个人精力根本无法应付所掌握的权力。其权力又不受市民呵护,领导权力被侵犯,市民或者不知情,或者知情不报。天河区农林水利局欺负领导眼线不够多,还欺负上级机关明知被侵权,可是工作效率低下,反应不够灵敏。
因此,此前有评论说绿地变停车场,这是权力侵犯公众利益,我认为更恰当的说法是上级权力被下级公然羞辱。
假如有关方面无力维权,那么请将绿地处置权交还给公众,让权力失范的悲剧变成市民的喜剧。
(文章发表于2010.8.27《新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