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深重,同行的还有两对我不熟的男女,他们各自在密切聊天。
伞,散场时丢失,本搁在后排座椅,散场时,椅子空无一物。新买的精美的伞。黑底,伞沿一圈褚红小花。
在雨雾中走,因避免成为那两对聊天的旁听者,我与他们拉开了一定距离。灯光昏黄,庐山夜晚的十点多。去年,差不多时候也在此山,同样雾气浓重,却是在白天,与现在又不同。白日的雾,光阴乳白,景状如失——所有景物像在不断消散一般,仿佛雾是一种奇效退字灵。而每向前一步,却又拾回了一件景物。
这夜,雾虽浓重,然而,所有景状稳扎地在那,在路两旁,十分确定。我沿着路向前走,两对同伴的交谈声渐远。只有我,身揣一张227房卡,手机忘带。没人,这天气,这钟点,没人在雨雾弥漫的路上遛跶。有一瞬,我觉得自己正走向一个未知的另重世界的深处。说白点吧,突然觉得这条路是条异路,人世以外的路。那条路,会是这样么?没有身影,只有无穷尽的雾,暗黄的光,独自蹀躞。除了孤独,并不算太坏。
到一条岔路,该左拐还是向前,哪条路通向宾馆?身后同伴声音透过雾缓慢漂浮过来,他们走得如此慢,似为了配合雾漂浮的速度。
犹豫一下,向前走,大概走出几米远,路边,一片绿化带中,某棵树下,立了一打电话女子。我看到一圈熟悉的伞面。尽管它是黑底,尽管只伞沿有圈小花,还是暗红小花,尽管四周全是雨雾,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它。它踽踽撑在一位陌生女子(她刚才也在舞厅)头上,像在这等我,它等得那么耐心,像知道我会选择步行,选择沿这条路一直前来,与它碰面。
取回伞。同伴跟上来,告知这条路走错,其实宾馆已过,我们应向后折返。
在这之前,它只是一把伞,是我丢过的许多伞中的一把。可当它今夜重回我手中时,它不止是一把伞了,更接近一种命运——大雾中毫无预兆,而又冥冥中朝着某种命定的行进。如果我选择乘车而非步行(如果早知走回宾馆不止十几分钟,而要半个钟点,我一定会候车),还有那条岔路,假如朝左拐?还有那女子,她恰选择了一条与我一致的路,还有,如果她不驻足打电话,而朝前走去?
这个月迷津渡的山中之夜,丢失的终将会穿越浓重的雾霭得以重遇,多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