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敬佛大概是在1997年夏。
那次是和当时的沈阳证券交易中心总经理杨春艳几人去青海的塔尔寺。随行中有老总独子大概是患白血病之类疑难杂症,据说是遍访山野高人得以缓解,亦有塔尔寺活佛的功力作用。他们是来还愿的。而我是凑进去游玩向往已久的塔尔寺。
由于有俗家弟子引带,我们几人不排队不买票,几天功夫即拜尽塔尔寺的几大活佛,都荣幸地被活佛摸顶,还参加了几次专为我们举行的灌顶法事。当然,我们奉上的香火钱也远超一般游客——我是其中最少银两的,也捐尽随身携带的一万多元,返京后还再送一万元到黄寺活佛的京居地,大伙是凑足一笔钱帮活佛修庙。
在塔尔寺第一主持却西活佛的家庙,微笑却威严的老活佛郑重对我们说“要相信,要用心敬佛”。一起吃过两顿饭后,我问却西活佛:“您说佛法无边,法力无穷;可‘文化大革命’中您还是被红卫兵关进监狱,还落得风湿性关节炎?”
活佛答:“那时有大魔,大魔肆虐苍生……但一定有因果报应”。
我们当然知道制造这场民族浩劫的“大魔”,但至少在那十几年却未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善恶倾斜……我还是不能从心底确信。
但在塔尔寺那七、八天,感觉是进入迷幻状态,整天郑重参与佛事,心境疏朗,却似失去了自我。我本一介书生,舞文弄墨多年一直崇尚尼采学说,追求个性主义,人本精神。此前从未朝拜过佛,双膝从未弯下过……但这次是心悦诚服,却多少有些压抑感,特别是回到京城庸常生活状态后,更觉那些天的压抑。我想我是佛缘未到吧。这以后偶尔与朋友到五台山,九华山等佛土圣地游玩,也随大流地拜拜,却不像身旁那些虔诚的信徒。特别是去西藏——因爬山我进藏五次,每次都尽可能回避佛事活动,我觉得在那神秘高原人本身即很渺小脆弱,再敬奉佛事,更无个性人本体验。说这些话,并不是不敬重佛,而是对自己理解不了的神玄人事尽可能退避。反正咱做人坦荡,与人为善,柴米油盐加悲欢离合地忙碌着过生活就行啦,没必要自我神秘,自我仙玄。以至于这些年常遇见什么易学大师,气功大师之类,也多静观其言;听懂的点头称道,听不懂的默然不语;却绝无与各种大师进一步讨教深交的欲望。
去年夏天唯一动心的,是好友王育琨刚从缙云山李一道长处修行归来,大谈李一道长法力无边,到李道长处闭修五日即可焕然一新——这对我没啥吸引力,他言及的道长纵顺自然,忘情山水的道家式价值观却令我耳目全新,因为我特喜爱的古代文人阮籍、嵇康、李白等无不仙风道骨,乃至放浪形骸、游戏人生。人生苦短,悲多欣少,道教正是引人不脱现实人生地苦中求乐。
于是,与他商量组织山友同去李一道长的缙云山。拖了一年,本定今夏成行,不曾想李一道长因诈骗和涉嫌强奸而被曝光……
米兰·昆德拉说:“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想,我咋一动神玄之念就傻×似的可笑……其实,我们理解力太有限,对任何不合经验常理的超自然之人事,大可不必心动,自己本就一普通不过的俗人,掺和啥神玄之事呀?而那些动辄即以各种道法煽忽神玄之事者,你尽可细细观察——几乎没有背后不藏功利目的的。
啥也别说了,敬神灵而远之罢。
本文发表于《融资中国》十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