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战小说《绝情华尔街》连载(十三)


陈思进  雪城小玲

 

第三章  成王败寇

  

梦幻组合

 

 

半夜听见窗外雨声淅沥,早上醒来,从厨房向窗外望,后院的大树底下已然落了一地的黄叶。一阵秋雨一阵凉,短衫还没有穿过瘾,秋天就已经到了。

 

紫苓弄好早餐,见我站在窗前不动弹,走过来依偎着我,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有时候觉得时间真快,一晃又是一年。”我感叹。

 

紫苓歪着头,调皮地看着我,说:“喂,才九月份,我刚开学,有一大堆书等着我啃呢,大考小考跟在屁股后面,日子还长着呢,哪能一跳就是三个月,把这一年都过完了?”见我不做声,她又问:“工作不顺利啊?”我拥着紫苓坐到餐桌旁,拿起汤勺说:“我的新搭档要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犹太人。新项目就要上马,我又要开始忙了,新搭档是谁还不知道呢……”紫苓打断我,问:“新项目难吗?”我怕她担心,赶忙摇头。紫苓深情地看着我,给我打气:“能做好第一个项目,就一定会做第二个,你没问题的,相信我!”

 

紫苓对我有信心是因为她爱我,没想到,彼得和亚当对我也信心百倍。我估计得没错,彼得对亚当说的实验就是新模型,是“章鱼”的第二期,重要程度不亚于蒙特卡罗模型。

 

亚当临走前,彼得召集小组成员开会。亚当向彼得推荐说:“你可以让雨航试一试。新的数学模型报价更为合理,弥补了蒙特卡罗的缺陷,能够更加精确地监控风险,应该可以渡过难关。但还是那句老话,没有一个模型是完美无缺的。”彼得说:“我已经决定了,这次由雨航、詹姆斯和吉米三个人联合。雨航数学功底好,电脑编程也熟练,还是负责核心的建模工作,詹姆斯和吉米负责金融分析,他们是我的梦幻组合!雨航,你又要辛苦了,做完这个项目我保证放你长假!”我抬头朝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亚当叮嘱彼得:“你们要多加小心,我不喜欢这儿的气氛。”彼得回答:“放心吧,没问题。有了你的新模型,‘章鱼’就天衣无缝,不会再有菲雅事件了。‘章鱼’是我的自动投资机器,可以省下百分之二三十的人力,明年洛克的财务报表一定会非常漂亮,股价也会跟着涨。等摆平了官司,洛克还是以前的洛克,我看这帮笨蛋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隐隐地闻到了火药味。彼得此举志在必得,不然他不会搬来亚当做救兵。我当然不敢懈怠,放下一切准备迎战。我又开始了披星戴月的生活,甚至没有周六周日,没完没了地加班。

 

我仔细研究着亚当设计的新模型。这个模型的雏形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由斯坦福大学的舒尔斯教授提出的。到了七十年代后期,舒尔斯教授又与芝加哥大学的布莱克教授合作,在原有模型的基础上,建立了布莱克-舒尔斯模型。

 

由于外界环境的不断变化,在实际运用时,模型中的各种参数也随之不断地被修正,形成了许多不尽相同的版本。譬如说,如果你想买IBM的“买进”期权,将买价锁定在每股100美元,那每一笔期权该付多少钱呢?定价高了对买“买进”的人不平,而定价低了,卖“买进”的人又不乐意了。怎么办呢?

 

我要做的,就是搭建解决这个难题的数学模型。在布莱克-舒尔斯的模型方程式里有一个参数σ,这个符号是特定股票在特定阶段的上下浮动率,这个参数最为重要,它预示着这支股票的未来走向。

 

哲人说过:“人不可能再次踏入同一条河中”。时过境迁,以过去的数据预示未来,只能是权宜之计。这是不是亚当说的“暂且”和模型的不完美呢?

 

我到曼哈顿42街市立图书馆,决心找资料研究对比,以确定我这想法的可信度。

 

纽约的深秋萧瑟凄凉,放眼望去,曼哈顿街边的大树枝干上只剩下几片随风摇曳的枯叶,人行道上落满了黄叶,被行人踩得窸窸窣窣;商家为万圣节准备的大南瓜,在店门口堆成了一地醒目的黄。我自认不是感性的人,却也被纽约的秋色感染,无端地焦虑起来。

 

我越研究越觉得不管哪个模型,就算设计得天衣无缝,总会有一个死穴。比如蒙特卡罗模型,它是假定所用的数据都是随机选择的,可是电脑程序生成的数据并非随机,而是模拟的。所以,无论我将电脑程序编得如何完美,其产生的数据和现实总有差距,哪怕是毫厘的差距,也足以使结果谬以千里!事实上,就在“章鱼”四平八稳运行着的时候,隐患也早已埋藏其中。

 

彼得对“章鱼”相当有信心,他绝对不相信刀枪不入的模型会失误。而我是他的下属,又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哪里敢说出自己的担忧。“章鱼”赚钱了,整个部门的人都兴高采烈,美滋滋地等待年终评奖,我在这时候不能一盆冷水泼在他们头上。

 

接近年底,彼得过来跟我说:“雨航,这个礼拜六不用加班了,节日到了,放松一下吧!”我答应说好,可到了礼拜六,我还是去了图书馆做“课外功课”。

 

下午四点图书馆关门,外面天色灰蒙蒙的,飘起了雪花。我沿着第五大道漫步,借助寒风清理着思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五粮液”门口。这是曼哈顿最有名的川菜馆子,地方不大,去的多半儿是回头客。我进去点了几样外卖带回家,这样紫苓就不用做饭了。

 

出了“五粮液”,我本想去地铁站,可脑子里仍想着模型,又走过了头,到了纽约的地标之一——洛克菲勒中心。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立在大厦前,树上闪闪烁烁的小灯星星点点,树下人头攒动,好多人在拍照留念。

 

我站定,抬头仰望洛克菲勒大楼,几年前它已经被日本人买下了。美国民众得知后涕泪交加,悲愤难忍。那时甚至还有人说,日本人将要陆续买下曼哈顿岛。如今,放眼整个曼哈顿,日本车、日本电器、日本化妆品……日本的商品广告无处不在。这种不动枪炮的无硝烟的战争,是不是华尔街所指的金融侵略?难道无声无息之间,美国将被日本吞并?我半信半疑。

 

我掉头走向地铁站,思维却一下子难以掉头。中国曾经被日本侵略,中国人是做过亡国奴的,而且一做就是八年,那是我祖辈的经历。老一代人提起这段历史,无不感到悲愤,充满了仇恨。小时候外婆讲给我听的事情,足以让我痛恨日本人,甚至发誓这辈子不去日本。

    

我外婆说,日本人占领孤岛时,有个日本兵见到老妪起了歹念。老妪大腿干瘪无肉,日本兵就用手掌猛扇。见老妪大腿肿胀起来,立刻扑上去强奸,之后,居然丧心病狂地割下老妪的双乳,带着鲜血粘到墙根上,又用刺刀捅死了老妪……

    

昨天,日本用军舰大炮侵略了我的祖国,那一页屈辱的历史血迹依然未干。今天,假如日本买下曼哈顿岛就是金融侵略的话,那么明天呢?金融侵略会不会发生在中国?我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