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戏子丢掉江山的皇帝


文工团当然是现在的名词——据官方解释,则文工团乃“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继承中国工农红军宣传队的传统,运用歌唱、舞蹈、演剧等多种形式开展宣传活动的综合性文艺团体。”其实,这种东西古代就有,不过,不叫文工团,叫戏子。

 

戏子是何?俗称唱戏的。有皇帝的日子称为优伶或伶优,可见词性上“优”和“伶”等价。如男伶;女伶;名伶;红伶等,当然也有男优;名优;红优等。如今“男优”之类据说都跑到日本去了,而且那优、那伶的意味也从卖艺变成了卖色相,这点似不应太出乎意料之外。走出宫廷的优伶便与一个扭肢屈体的“艺”字生生不离,随后又与一个“技”字息息相关,因为“艺”也是一种“技”能,再然后七变八变,那“技”字竟与“伎”通解,这倒是没何,那“伎”还是作人看,而“伎”最后又走入了“妓”途,那“妓”从字面看就没人味了!这就有点三言两语不太好解。现在的文工团员都声名赫赫,有的还是什么将军,自然风光无限。可古代的优伶们也不差,他们还居然干掉过皇帝级的人——这就是后唐庄宗李存勗。

 

要说这个李存勗,那还振是个天才人物,至少是一个军事天才。早在他的父亲李克用死掉的时候,朱温逮到了机会,趁机派兵夺取潞州,这对朱温来说是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不唯朱温,就连潞州的后唐守将都不认为在这节骨眼上还会有什么援兵赶来,连求援书信都懒得写了。万不曾想,李存勗竟然拿他的死爹全不当一回事,非但没有趴在老爹的坟前守孝三年,反而亲率大将周德威,日夜兼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干掉了数万后梁军队,缴获的资粮器械,堆积如山。事实上这一战奠定了后唐覆灭后梁的根本,让朱温看得跌破眼珠,目瞪口呆。除了覆灭后梁,李存勗的军事天才还表现在他攻破幽州,生擒刘仁恭和刘守光父子,彻底将契丹军队逐出中原,这样的功绩,谁要是敢否认他的智慧,那绝对是脑子有毛病。

 

除了喜欢打仗,是军事家外,李存勗还喜欢文工团员,是个艺术家——后世的艺人还尊他为祖师。他能歌善舞,能唱会跳,还娶了个戏子老婆刘氏。二人没事就关起门来在后宫里和演戏过瘾。据说,他的演技不错——不过,也难说,因为看他的演出的评委都是他手下的员工,谁敢说一个不好?不想混了是不是?不过既然他艺术家名声远播,我们还是相信他演的就是好吧。他也因此有了一个艺名叫“李天下”。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幕,有一天,他和他中南海文工团的团员一起演戏,他向四处张望,大声喊“李天下,李天下在哪里?”他这样呼喊自己,别人也不敢应。只有一个叫敬新磨跑的文工团团员到他面前,用手打庄宗耳光。庄宗脸色大变,侍从和演员们都开始紧张起来。一起把敬新磨捉住,责问他“为什么打皇帝的耳光呢?”敬新磨说“李天下的(通理天下,即治理天下者)只有一个人啊,还呼喊谁呢?”大家都笑了,于是庄宗也反怒为笑,不但没有治他的罪,反而给了他很丰厚的赏赐。

 

那时候的文工团员虽说没有谁被封为将军什么的,可地位也很高:史载,当时的歌星们可以随意出入于朝堂宫中,可以随意的揪扯大臣们的胡子,还可以随意的替前线的将士们爱抚他们的妻子女儿,曾有一个伶人,一时动了感情,一家伙就将前线打仗的军士妻子女儿一千多人全部带回自己家里"幸御"去了,为的就是怕这些军属们独守空房太过于寂寞。伶人景进执掌了朝中的生杀大权,他负有李存勗耳目之责,如果他看谁不顺眼,那这个人的脑袋铁定要与脖颈分家的。

 

而与此同时,作为国家柱石的军人,地位却差多了。那时军人不仅们地位,还连肚子都吃不饱,经常去河边抢粮船上的生米吃。虽然,军士们只能吃生米,可“李天下”给他们的活儿一点也不少:这不,又要派他们去攻灭巴蜀了。

 

带队的是李存勗就派了他手下第一智谋之臣郭祟滔。此人出身于贫寒门户,智计过人,李存勗的夹河之战大获全胜,完全是由他的临机决策。但他不知怎么搞的,明明自己一身的本事,偏偏要相信什么门阀,他花钱从郭子仪的后人家里买来族谱,从此就以郭子仪四世孙的名堂招摇过市。弄个假族谱,这应该是早年的假文凭了。为什么要搞假文凭呢?理由很简单,因为真本事大家不认。认真的时代,是没有假玩艺儿的,认假的时代,真本事是最不值钱的。但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任何时代的假文凭,对于持有真文凭的人来说都意味着极大的不公正,幸好郭祟滔自己搞了这个,对这个行业特别的门清儿,于是他就着手狠抓假文凭,成绩斐然,搞得大家怨言载道。怨声载道归怨声载道,可人家是有本事:这不,只花了七十天的时间,就平定了巴蜀。

 

巴蜀即平,郭祟滔的末日也来临了——因为文工团员不喜欢他,于是他们对自己“同事李天下”一唧咕,郭祟滔立马死翘翘。接着,文工团员又将目光转到下一个挨刀目标:李克用的干儿子,大将李嗣源。这李嗣源可不是省油的灯,闻知宫中有事,他立即在魏州登基,自己先弄个皇帝过过瘾,然后来攻打李存勗。李存勗一听火了——敢打军事天才?看我怎么灭了你!于是李存勗大起三军,准备再展神威,放翻李嗣源。

 

但是三军集合起来之后,麻烦来了,将士们要求文工团员们先把他们的老婆女儿还回去再说,一要吃饭,二要穿衣,三要老婆女儿回家,这就是当时的士兵们提出来的要求了。看这些人觉悟是如此之低,李存勗内心中充满了怜悯,谆谆教诲道:不要问谁动了你的老婆,要问你为文工团员们做了什么。这一来,丘八们一哄而散,更要命的是文工团员也反水啦……结果——欧阳修在《伶官传序》中是这么写的:“《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可见,文工团这玩意儿好像是火:玩得好,挺好看的,也能引来阵阵喝彩;玩不好,可就玩火自焚如唐庄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