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作两首


1 德里克·沃尔克特:年近四十

  

凌晨四点陷入失眠,倾听这细密的雨,

滴答有致,早起的雨

在倾诉,它的寒冷使骨髓麻木,

我年近四十,视力渐弱

凝霜的窗玻璃变得越来越厚,

不久的一天,我将以中年

阴郁的谦逊评判我的工作

就像虚假的黎明,没有光焰,平庸无奇,

那将是恰切的,因为你的生活无非是

为家庭的运转呕心沥血,超越隐喻的风格

发现它的平行物多么可怜

在淳朴而闪光的诗句里,在平展的书页中

就像落水管下面漂白的

床单,为洞见的偶尔喷溅

而沾沾自喜;你曾经预见

自己的抱负象炽热的流星

从此只能笨拙地处理沮丧的赛局,并微笑着

满足于布满凹痕的水壶发出枯燥的啸鸣声,

满足于比百叶窗的缝隙更狭窄的视力,

随后,看着自己的叶片日渐消瘦,回忆

惊人的愤世嫉俗如何深播它的种子,

由今年最后一场雨水判断我们的季节

就像刚刚入学的新生,我们

把“传统的”误认为是“对流的”;

或者你会用悲凉而稳定的欢喜

拟定并安顿好作品的每一个句子,

直到夜晚来临,你才可以真正睡去,

估量着想象如何

落潮,就像任何一位管理水的职员那样遵循惯例

你权衡着轻轻飘落的雨滴,

当新月使它移动时,甚至当它似乎哭泣时

它仍然在工作。

 

2 布罗茨基:1980524

 

我勇敢面对铁笼,因为笼中并无野兽,

将我的措辞和绰号刻在座位与屋椽上,

临海而居,在绿洲中迅速打出爱司球,

和魔鬼熟知的人在块菌上共餐,身着燕尾服。

从冰川的高度我目睹了半个世界,尘世的

宽度。两次淹死,三次让刀子耙出我的本相。

离开这个曾养育我却令我厌烦的国家。

那些遗忘我的人将建立一座城市。

我跋涉在草原,看见在马鞍上呼喊的野人,

在每个季节里穿着过时的服饰,

种植黑麦,在猪圈和马厩的屋顶涂抹沥青,

狂饮暴食各种食物,除了水干。

我承认哨兵的第三只眼正盯入我潮湿而恶臭的

梦境。大嚼流放的面包:它陈腐而发霉。

我肺里的各种声响都被允许,除了嗥叫;

它变成了低语。现在我四十岁了,

对于生活我该说些什么?它那样漫长,而拒绝透明。

破碎的鸡蛋使我悲伤,煎蛋饼却使我呕吐。

然而直到棕色的泥土塞满我的喉咙,

从中涌出的只有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