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者》是2011年最值得关注的谍战剧之一，它的精彩或疲态都充分说明，“中国智力”已被推向何种高度和窘境。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陈鹏

　　谁是“第八个人”？谁是“万能潜伏特务”？警官龙飞必须找到他，但线索纷纷指向他解放前的“假妻子”——“鸽子”，龙飞将经受惨烈的考验与折磨显然，热播的谍战剧《告密者》试图找到一种全新的叙述模式：将《潜伏》《暗算》中一望而知的同志和爱侣推进漩涡，以考验主人公的忠诚度和承受力。

　　在《潜伏》中，余则成不会挖空心思琢磨翠萍会不会也是特务；《暗算》则爱恨充沛激烈，好坏泾渭分明。去年大热的《黎明之前》噱头在于“水手”的身份，谁会怀疑他究竟是“好”是“坏”？而由柳云龙和张嘉译担纲的《告密者》，却试图打破以往谍战剧的惯例，它把柳云龙扮演的龙飞架到炭火上，既要艰难稽凶，更要制服心魔。双重考验的层层加码与悬念感的层层叠加大大增强了《告密者》的戏剧冲突。

　　《告密者》对于猜谜、解密的热衷空前高涨，你会认为这是《神探狄仁杰１》与《暗算》《黎明之前》的混合体，它在考验甚至挑衅观众的智力，它的蛛丝马迹和“剥洋葱”都需要观众的全情参与；比之以往，《告密者》更像一匹性格暴烈的野马，这让一部分观众大呼过瘾，也让另一部分观众深受折磨——代价似乎太大了，剧情推进到13集左右时仍如坠五里云中，即便龙飞本人也有嫌疑，被释放的“孔雀”不就指着他鼻子骂“你也可能是特务”吗？而“孔雀”的身份同样诡谲难测，究竟是敌是友，有没有投敌叛变？遑论那个迟迟不露庐山真面目的“鸽子”！

　　《告密者》的故事发生在新中国成立之初，神探龙飞在破获一起碎尸案时意外获得线索：江南监狱里藏有惊天秘密，该死而未死的“万能潜伏特务”将威胁江南的安危，龙飞赶赴江南监狱展开调查，意外发现藏有５具尸骸的“哭墙”，而剩余的两个空位再将线索转向“万能潜伏特务”剧情扑朔迷离，前十余集中，张嘉译扮演的杜盛奎是关键角色，这个作恶多端的幕后黑手，最终被龙飞逮个正着。龙飞——杜盛奎，一个是无往而不胜的神探判官，一个是前国民党时期江南监狱的审讯大师，两个男人面对面的较量构成《告密者》无出其右的张力，而杜盛奎不断抛出线索的桥段既是对《沉默的羔羊》的脱帽致敬，也将全剧推向智力赛跑的高潮。以一种罕见的“替换”方式，杜盛奎别出心裁的特务潜伏计划使《告密者》成为一部故事中纠结故事、情节中暗藏情节的更趋复杂的谍战剧，这恐怕是编导不得不采取的叙事策略。

　　面对这样一部“出挑”的谍战剧，观众难免有些跟不上趟。不是智商问题，而是太密集的逻辑推理和解密过程。不过，再好的剧情也不可能完美，观众开始计较那些反复出现却颇为牵强的逻辑漏洞，比如警官应山红自行将杜盛奎提到郑拓病房与之对峙，大名鼎鼎的“老左”竟只有６人与之相识，等等。作为弥补，《告密者》只能随时奉送尸骨、残骸和碎尸，惊悚氛围、恐怖情节、行为暗示更是反复出现，现场还原、尸解推理、莆田割喉法、密室杀人不一而足，尽管有的元素均被此前的经典谍战剧运用过，但《告密者》更像是集大成者，试图在炫耀智力之余炫耀它的阴冷气质和惊悚色彩，这也给将来的谍战剧出了一道难题：穷尽智谋、暴力和惊悚之后，中国谍战剧还能往哪儿走？

　　历经《暗算》《潜伏》的高峰，再到最近的《黎明之前》《借枪》《永不消逝的电波》，以“中国智力”为特色的谍战剧已经成为中国最好也是最成熟的电视剧类型。观看中国谍战剧已不仅仅是单纯的猜谜和推理，往往还有理想主义与爱国主义的体察，在大是大非面前、正邪斗争之余，观众还需要被深深打动，而不是在肤浅的古装或现代爱情的肥皂泡里轻薄地迷失自我。如《告密者》末尾时红隼一番痛彻心扉的表白：当你没有面临生死，你并不知道自己是坚强还是软弱，我非常遗憾，我没有经受住考验，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徒，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时时刻刻忍受着煎熬而苟延残喘；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义无返顾地选择牺牲这种拷问和逼视有效弥补了当下国产电视剧的情感空白，留给观众无穷回味。但谍战剧也面临不少问题：主人公总能在楼道偶然听到重要的情报；总有少不经事的女士衬托男主角的神威勇武，而这个傻傻的美丽女孩还一定会爱上男主角。

　　《告密者》无疑也具有上述缺憾，最大的败笔是它的逻辑起点：杜盛奎的替换计划缺乏足够的说服力。柳云龙的表演也没有《暗算》好，每每出现明显的游移和台词不熟的卡壳状态；张嘉译则将“嗜血狂人”杜盛奎塑造得很成功。《告密者》是2011年最值得关注的谍战剧之一，它的精彩或疲态都充分说明，“中国智力”已被推向何种高度和窘境。如何超越？这是《告密者》留给所有中国谍战剧制作者的最大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