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应无恙


  要理解欧元区危机,就要理解它是财务问题,也是经济问题,但归根到底是政治问题。欧元背后有欧洲不可动摇的政治决心,欧元本身绝不会动摇。

  自哈布斯堡王室衰落,到法国大革命后兴起现代国家,中间德国统一,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欧洲寻找新秩序的300年史,被民族国家间力量平衡(balance of power)的国际关系动力学左右,后果是两次世界大战、数千万炮灰。今天欧元区的风波与争吵,喧嚣一时,但在历史代价前,渺渺不值一提。

  欧元理论上有向后退和向前走两条路,实际上向后退这条路不存在,因为向后退,有现实主义政治学大师John Mearsheimer的预言等着。Mearsheimer在名著《大国政治的悲剧》中预言,两德统一后力量平衡政治学必会重返欧洲,成为主导力量。他的预言没有实现,因为欧洲统一进程随即加速,欧洲煤钢联盟花数十年时间才进化到欧共体,但两德统一才10年欧元区就横空出世。欧洲必须向前融合,才能避免回到过去。

  欧洲融合问题,归根到底是德法关系问题。在德法关系面前所有其他国家都是边缘国家,包括英国与俄罗斯,无论意大利西班牙,希腊不足道。欧洲融合首先是为解决德法问题而生,这一秩序扩展到其他欧洲国家更是天才设计:德法共同倡导并领导欧洲融合进程,在欧洲融合中自然消解德法问题。只要德法同心戮力,哪怕英国游离在外也不伤筋骨,哪怕俄罗斯窥伺在旁也无足惧。德法双引擎机制也是不可动摇的:无论德国如何强大,法国如何外强中干,德国也不可能脱离法国独作主张——单极化就绝不会有欧洲统一进程,会立即土崩瓦解。

  说了这么多,当前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如何解决?

  处理危机需要钱,现在争来争去都是钱从哪里来。但缺钱是表像,真缺的是政治决心。只要讲政治时刻来临,钱马上就有,要多少有多少——毕竟有欧洲央行在,印就是了。

  只要欧元区存亡成为现实问题,德法必会达成政治一致。无论恶性通货膨胀在1920年代给德国人留下了多么惨痛的回忆,也不能与两次世界大战留下的地狱般的回忆相提并论。如果只能在欧央行印钞与欧元区瓦解之间择其一,德国人绝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至于以什么形式出钱,只是细节问题,现在用不着猜,因为什么形式都可能——美国在雷曼倒台之后出过多少个应急方案多少种名称缩写?

  欧元区存亡成为现实问题,德法达成政治一致,不是现在,而在即将来的将来,一场类似雷曼破产级别的事件是催化剂。催化剂是希腊是意大利还是其他国家破产,拭目以待。为欧元保驾护航,需要杀鸡给猴看,需要刑白马祭旗。希腊和意大利匆忙换政府,竞相表达对紧缩方案的热忱,是终于意识到了鸡与马的命运。

  有欧洲央行在,有德法护驾,欧元区眼前哪怕危如累卵但一定会从悬崖归来。这场危机真枪实弹会死人但终会是一场压力测试,强化而不是弱化欧元机制。现在争吵掷气,无关欧元区存亡本身,而是为塑造危机后新秩序争夺制高点。印钞能缓解眼前财务危机,但免不了经济调整。猪国们的生活水平要降下来,竞争力要提上去。欧元区不一定会金瓯无缺但会大体完整地经历这段痛苦。欧元区将出现新秩序:与旧秩序相比,相同是德法核心还在,不同是核心会长出牙齿。欧洲中央要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