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忽有所感，对妻子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把自己新出的书捧到妈的面前。

   　对，今天我做的就是这样幸福的事。尽管我让妈看到的，其实并不是一本已经出版的书，而是在开印前先做出来的单独一本，还没有版权页呢，出版社让印厂送来，让我做最后一次修改。而我在寄回出版社之前，拿到我那风烛残年的妈面前，让她看上一眼。我想，这是对她养育我至今50年最好的回报。

　　妈看着这厚厚的一本大书感慨道：“这得花多少功夫，看多少书啊！”言语间流露着心疼。

　　的确，这本关于乌托邦的书，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写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大致总有15年的时间。

　　其实再等几天，等书正式出版了，给妈看也来得及。但我心中总是有一种隐秘的紧张。这种隐秘的紧张，在6年前我出版第一本教材时候，我就体会到了。那时候我从南郊物流中心取回从湖南运来的教材赶到妈家，脚步不觉间加快，心在怦怦地跳动。因为我总觉得，重病中的妈随时会离开人世。

　　就这样，又过了6年，妈能够看到我写了15年的书，这是我第一本在教材之外的书，刚好在我50岁的时候。我把它捧到妈面前，就像20多年前我在报上发表第一篇文章的时候，把那张报纸从远方到寄给她一样。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出类拔萃的体验。妈对我的满足，也是平凡母亲的满足。在我50岁的时候，我对生活感到很满足：一方面是，做每一行当时，虽非拔萃之辈，但都认真付出，尽可能做得较好，得到同事和同行认可。另一方面是，在整整50年的漫长岁月里，都有妈无微不至的疼爱。而她，本来早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差一点因冠心病发作而死去。但她病病歪歪的，还是活到了现在，就像她如今颤颤巍巍的步子一样。

   我想起四十多年前南长街水井胡同四合院的葡萄架下，曾是中学语文老师的妈启发我写作文：妈说一句，我写一句。妈停下了，等着我自己往下写。我却歪过头问：“下面呢？”——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善于文字表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