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治党
瞿秋白,江苏常州人,生于1899年1月,卒于1935年6月。1927年8月八七会议后主持中央政治局,成为继陈独秀之后中国共产党的第二个最高领导人,31年7月中共六界四中全会后解除领导职务。不同于李大钊、陈独秀等文人建党治国及普及众生的宏图大志,更不同于康生、王明等文人在政治上的投机专营,瞿秋白的政治生涯更多是历史的偶然、其人生也更多具有一种悲剧色彩。
瞿秋白之于革命,在于其求学过程中,1917年18岁时考入外交部办的俄文专修馆,学习俄文。而其学习俄文,又因其家庭有关。瞿家世代为官,父亲擅长绘画、剑术、医道,然生性淡泊,不治家业,寄居叔父家中,经济上依赖家族接济,母亲也是官宦之女,精于诗词。然而因家族不再接济,一家靠典当、借债度日,生活陷入困顿,1915年因交不起学费,瞿退学,母自杀,瞿于16年得到堂兄瞿纯白资助,西赴汉口,后又谁堂兄北上北京,进入俄文专修馆学习俄文,时年18岁。
瞿学俄文,更多在于俄文专修馆的免费,因俄文,使得其不自觉间卷入了政治风云,并一度被推向了一个政党的最高领袖地位。
书生,多手无束鸡之力,其价值的体现更多在于思想而不是行动上,中国的大文人孔子一生颠沛流离,政治上处处碰壁,四处销售其政治主张但四处无国君响应(唯一一处响应的小国,结局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得己成为中国的大教育家,从政治角度看,孔子无疑是失败的,但从其作为一教育家在上对国人影响力来讲,无疑是成功辉煌的,其思想影响了整个中华民族。
文人在行动上无功,更多在于文人具有更多的妇人之仁,全无“错杀一千,不可漏杀一人”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狡诈及阴险,在读书的熏陶下更多形成了一种爱屋及乌、忠厚愚直的性格。“士为知已者死”、“先天下之忧、后天下而乐”、“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求索”、“浩然正气,修身治家平天下”、“零落成泥碾成灰,只是香如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一不都是其一生追求的目标,其光明磊落、尽忠直言、独立特性的做人秉性使得其常被别人一眼看透,被小人或枭雄作为工具利用而不自知。
瞿秋白年少时候曾做一诗,“今年花开盛,栽宜白玉盆。只缘秋色淡,无处觅霜痕”
其父读之,颇感不吉,诗含秋白名字,意兴凄凉。多愁善感、落叶伤秋之诗人情感跃然纸上。党另外领导人之一毛泽东年少也做一诗,“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不说这两首诗的遣词造句,单从诗的意境来说,一个张扬跋扈,唯我独尊;另一个则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差别大矣。
瞿秋白在爱情上,不啻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瞿一生两段爱情,第一段是与上海大学的学生王剑虹,二段则是杨之华。瞿作为留学生,知识渊博,风度翩翩,赢得美人归当情理之中。瞿和王杨之恋都是师生恋,王是丁玲的挚友,23岁因肺病而死,和瞿的婚姻也仅一年;杨则又是另外一传奇人物,其和瞿的婚事更是一时轰动,杨曾为沈剑龙结婚,沈父为上海滩名流沈定一,作为沈定一的儿媳,离婚再嫁在民国年代无疑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但纵观古今名人,在爱情上如鱼得水的却往往在事业上如履薄冰,如战国的楚霸王,宋代的柳永等。赢得佳人未必就能赢得世界。
瞿秋白的书生生活只有短暂的几年,1917年入俄文专修馆,1920年作为通讯记者入苏联,其间一度在东方大学作为翻译和助教,学生中有刘少奇、罗亦农、任弼时等共产党早期领导人,1921年由张太雷介绍参加共产党,其间,陈独秀到莫斯科,瞿为其翻译,1922年受陈独秀邀请回国,在于右任等创办的上海大学任教授,同时,负责共产党的宣传工作,1924年辞职离开上海大学后便开始了其政党生涯。
作为一个书生,对政党的纷争自不擅长,政党早期领袖陈独秀、李大钊;后期博古等莫不如此。任何一个政党,其在建立之初必离不开文人的笔墨,其政治纲领、主张、奋斗目标都出自一些富有理想和拯救社会的知识青年,但在后期,政党的发展会远远背离其成立之初衷,(如蒋介石在国民党建设中背离三民主义一样)。作为一个书生治党不懂进退,曲直,被拉下马亦是预料之中。
瞿秋白加入政党,更多在于一种偶然,其时,国家危难、生死存亡,俄国一声春雷,布尔什维克执牛耳,神州大地一片沸腾,向俄国学习从而使中国走向图强,当是中国进步知识分子一梦想,也是当时中国文人之潮流,瞿秋白以其俄文的熟悉不自觉加入了政党,不自觉一度给推向了政党领袖的位置。然文人为领袖,向无大志,瞿在其《多余的话》中开盘写道:“我不幸卷入了“历史的纠葛”-直到现在外间好些人还以为我是怎样怎样的。我不怕人家责备、归罪,我到怕人家“钦佩”。但愿以后的青年不要学我的样子,不要以为我以前写的东西是代表什么什么主义的,所以我愿意趁这余剩的生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写一点最后的最坦白的话”。
能够这样剖析自己,除了感动、哀伤和钦佩,还能有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瞿秋白如没有这篇《多余的话》,其在政党历史中也只会是惊鸿一瞥,浮光留影而已,因其《多余的话》,一个真实、平凡的人却清晰起来。很多时候,人至死也不会说真话,尤其小人。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一个政党,如果要颠覆另外一个政党,口诛笔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两个规模相当的对立政党共存的可能性在一定条件下是微乎其微的,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政党斗争中,文人领袖则只有被鱼肉。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写道“要磨练自己,要有非常巨大的毅力,去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然后才能从“异己的”阶级里完全跳出来,而在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里站稳自己的脚跟。否则,不免是“抓住了老鸦在树上做窠”,不免是一出滑稽剧”。瞿在人生最后阶段道出了自己的感悟,真是“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没有强盗的心狠手辣,没有小人的反复无常,怎么能站稳脚跟呢?
文人治党,一如瞿秋白所说是一出滑稽剧,但其的真实和坦白,确实中国几千年来文人的风范。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2011年5月13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