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的樱


 

   虽然市树是槐,大连却也是看樱花的好地方。

   住处的门外,南石道街附近的缓坡上,在槐、椿、桃树间就夹杂着樱树。重瓣的居多,不知什么原因,树头常被锯掉,但枝桠上的花却开得热烈,眼下也正是它们开得最热闹的时节。

   单瓣的极少,重瓣与单瓣的樱花花期不同,后者要早开上两到三周。换句话说:当后者落英缤纷的时候,前者正含苞待放。樱花,开的很有秩序。

   樱花美么?美!单瓣的尤美。这小小的花,单看一朵,简直单薄得可怜,但如果是一树、一丛,一片集中的开起来,是令人“震撼”的——除了震撼,我想不出更准确的词。似雪,似雾,开得如此热烈,却给人冷清的感觉。热烈中的寂静,喧闹中的冷艳,就是单瓣的樱花给人最初的感觉。

   花开与花落都能给人美感的,我想不出除了单瓣的樱花,还有什么花能够如此。花期一过,晨起时和着微寒的风,那一瓣瓣的花朵纷纷扬扬的落下。你感觉不到所谓“凋零”的期期艾艾。“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红泥更护花”?不!不!落英绝对不会让你联想到“红泥”——它依旧那么洁白(奇怪!单瓣的樱花似乎都是白色的),在微潮的黑土上,在浅灰的石阶上,在嫩绿的草地上,白色的花瓣寂静的躺在那里,生命虽已完结,但美的灵魂仍在。樱花的开与谢,都那么的干脆、甚至决绝。

   樱花,开得热烈,谢得决绝,恰如凄美的爱情,和无望的忠贞。

   大连看樱花的好去处,龙王塘和二0三高地最为著名。龙王塘的樱花园里,单瓣与重瓣的樱花夹杂在一处,前者凋零的静美与后者盛开的灿烂互相辉映,更令人感慨。游人如织,站在大坝上,看着江流,看着樱花,是容易陶醉的。我去的那天,恰赶上一场微雨,牛毛般的雨丝中,一树树的樱花仿佛都在窃窃私语:它们在说些什么呢?是落英与盛开花朵间的诀别么?还是怒放的重瓣樱花间互相的寒暄?游人中多是来自大连各高校的学生,“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孩子们,看到这美丽的樱花,你们没必要做任何的感慨,只要能感受到这种美——生命的美,就足够了。樱花,窃窃私语的樱花,你们也是这样想的么?

   二0三高地的樱花,则基本都是重瓣的。花色也繁杂:雪白、淡紫、浅黄、嫩绿…..有的樱花挂着“认养”的牌子,看署名落款,居然都是日本人。这个岛国的人,对这块高地的感情应该极复杂吧?据说看樱花的人群中,是有凭吊者的——107年前,在这块海拔仅仅200余米的高地上,日本失去了17000多个男人,其中包括乃木希典——这位被大和民族奉为“军神”的统帅的次子乃木保典。这座高地因那场惨烈的战争而闻名。这些“认领”樱花的家庭,你们可有祖先就葬身在这块高地之上?今天,他们阔别岛国的灵魂是否已归了故土呢?

   这块高地,在战后被乃木希典依其谐音而改名为“尔灵山”,山头有战后日军收集战场枪弹等金属筑起的铁塔,此塔外观依照日本当时的步枪子弹建造,简单而冷酷,他就那么伫立着,笔直地伫立着,阴森森的。塔体上的字是乃木希典手书,严正刻板。此处的樱花如此美丽,但因了这座塔,却无端的有了逼人的寒气。

   山上,玉兰和丁香同样在盛开。前者雍容华贵,后者清香袭人,这是人间的色彩和香味,与热烈而决绝的樱花相比,是那样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