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掸子和绵里针
文/欧阳奋强
这年月,假的都跟真的似的。真相,却往往看起来挺假。这是怎样一个变化多端的年月呢,信息爆炸混淆视听,高尚丑恶杂芜并生。难以辨识的程度,远比狄更斯说的“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的还要复杂,真是让文豪袖手,百姓跳脚。既然如此,所以看不懂也是正常的。虽然如此,我们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们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定义着、注释着、记录着、试图解答着什么。在我看来,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想要细致的描述反而不如笼统的概括要准确。倒不如像这本书里说的一样,万语千言汇成一个字:“贰”。
这是我在闲翻了潘采夫著的《贰时代》后的一点胡思乱想。一般名字叫某某时代的书,作者往往都藏着很大的企图心,但这本书是个例外,因为书名前面的定语:“贰”,似乎就此定下只是调侃的调子。“贰”在北方话里是个常用的词,形容某人某事不着调,有点贬义。我仔细想了一下,四川话里好像也这么说,如某某很贰啊,只是用的少而已。在网络时代这个词的含义被扩而大之,贬义的成分少了一些,骂人的时候可以用,有时候也用来自嘲。这本书里,就是用自嘲式的语气去嘲人的。我先混不吝了,说你两句你能怎么样。当然也不都是嘲人的,褒贬的意思很容易看得懂。
《贰时代》是一本时评集,收录了潘采夫近年来发表于《新京报》等媒体的专栏文章;用影视行当里头的术语,这本书又是人物特写,不是大特写至少给这些人给了一个近景,让那些平时就喜欢抢镜头的人都有份。封面上写的很耸动:一副“贰时代”行乐图,一部新牛鬼蛇神录。牛鬼蛇神,难道这是简体字版的《百鬼夜行抄》么?行乐图,听起来有点末世狂欢的味道,其实这本书只是重在记录,兼以评论,作者只是在写现实,尽管很多事情的发生都很超现实。众多贰人贰举,画影图形了这个社会,也造就了一本书。读这本书的时候,文字会唤醒你的脑细胞,重温这些并不久远的记忆,一起去感慨、愤怒、傻笑、大笑。
怎么说这本评论集的文风呢?如果说某人写的很犀利,比较流行的评语比如嬉笑怒骂,字字藏刀等。不过嬉笑怒骂这种很网文很不负责任的风格,只有老将和少侠才能担得起,却并不适合来形容这本书。看了这本书,才觉得嬉笑怒骂也有点“贰”了。说字字藏针,时不时戳你一下,筋痛的;这种筋痛在图书审查可能会把有些人戳痛,你要晓得在所有公开出版物中最为严格,刀和针肯定是藏不住的,太平时节,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凡是用此语来称赞,大部分只是殷勤的恭维而已。潘采夫兄的文风,其实是偏于温和的,这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媒体人,旁观者,能做到真“劝百而讽一”,已经很不易了。嬉笑可以拉得下去身段,怒骂未必也出不了声,只是媒体人的工作性质有点像媒婆,大多数时候,都是劝和不劝离的。媒体必须是旁观者,重在记录。虽然评论不是新闻,总有点马后炮的意思,但拿给当时的人看,给后来的人,还是非常有意思的文字。
虽然温和,但绝不温吞。作者一副勤快小媳妇的架势,把眼里看的到的都当成了自家后院,手里的工具是鸡毛掸子和绣花针。鸡毛掸子用来拂尘,打扫天花板和犄角旮旯,让读者看的更清楚。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多扫扫垃圾尘土,那是必须的。天花板不能用捅,只能轻拂伊面,挠挠痒痒,鸡毛掸子的力度最合适。至于绣花针,当然不是用来绣花的。拿来刺人,没用东方不败的本事,也不会造成啥严重伤害,充其量是刺痛神经,冒个血眼,让被刺者警醒。这绝不是说他的文章写得不好,相反我以为写文章写到这个水准,才是好文章,真本事。鸡毛掸子和绣花针合起来使,形成绵里针的效果。书里有篇写王朔的文章,有一句话“有时候破坏本身也是一种建设”,这里套用一下:有时候扎扎针,对被扎者也会有益身心。
这本书其实挺“标题党”的,每篇文章题目都起得很棒,让人忍不住的想读下去。里面的内容天南地北扯的不着边,结尾点题的时候又千里万里勒马一收,分寸和力度锤炼的恰到好处,有时候看到还心头一暖。再说回年龄,我比潘采夫整整大了一轮,他比我小了十二岁,我们都是属龙的,所以在看他的书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前几天还是私信他:有人又给你的“贰时代”提供素材了。不知道像书里说的这个“贰时代”还会继续贰多久,我也衷心的希望潘采夫能继续写下去,让“贰”更有力,贰得更牛逼闪闪。贰时代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