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山松(外两篇)


 

闾山多松——除了松,你很难记得山上其他的乔木。

闾山,即医巫闾山,辽宁四大名山之一,名出东胡语,意为“大山”;另有说法是出自满语,意为“翠绿色的山”。闾山主峰望海峰,海拔866米,平均海拔600米以上,在地势平坦的辽西平原上突兀出这样一座山,算得上“大山”了,东胡语的名字“概括得法”;但闾山遍布松树,在这苦寒之地可保四季苍翠,满语含义的名字倒更是名副其实。

沟帮子(这个小镇因烧鸡的原因,远比北镇市出名)到北镇,一路平阔。从“皇家寺院”开始,渐显出丘陵地貌。闾山既是历史丰富的名山,今人哪能“饶得过”她?!山脚下照理添了人造的景观,比较某些地方不伦不类的“仿古迹”,闾山山门前的设置倒并不恶俗——地上是四个古铜色的圆盘,上面有镂空出的图案,中心各有一字,合成“国泰民安”。两旁是石膏石的雕像,看铭牌说明,是努尔哈赤、康熙、乾隆、雍正、嘉庆、道光六位驾临过闾山的清帝。神态都很肃穆——大概用的是故宫里面的画像为蓝本雕刻的。山门是乾隆御笔题写的“医巫闾山”四个大字,字体端庄平和。这大概是乾隆中年后写的字。

进得山门内,拾级而上。石阶由巨石摆放而成,看似随意,但每一步都会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有的石阶上刻了间距规整的横纹,非常深,同行的人开玩笑,说着可能是当初用来做“洗衣板”用的——看起来还真像。而有一块居然刻了“九宫格”似的图案,许是当初做一种棋类游戏用的棋盘吧。另有两块刻了“注意路滑”、“同志们注意山路路滑”的字样,“意”字上面简化成了“乙”,似乎是1977、78年间的作品。碰到四个挑山工,粗粗的杠子抬了高四尺许的大铁桶,居然冒着烟!问桶内何物,答曰:香灰!香灰论桶抬、且是早晨(大约9点左右),可看出山顶寺庙香火之盛。只是这大桶的香灰做何用处呢?想问时,挑山工已经走远了。

路旁灌木结了果实,黑而小,颇似五味子。放眼山坡,密密层层尽是松树——美人松。直,高,秀气。这单一的树种和苍翠的颜色都让我想起“安吉竹海”,一南一北,一松一竹,想一想倒也有趣。

北方的山,“隽秀”的较少,“雄浑”的居多。闾山算是个例外。在松树的浓荫空处,便可见石板反射着日光,平塌塌的石板在其他山上(满洲的山)并不常见。这样的石板很该刻写经石峪体的大字,可惜的是最大的石板居然空着,而有题刻之处,字体基本是行、隶。山上有泉,飞流直下,经岩石注入一潭。因有岩石分割阻挡,水流散成短线的珠子,仰望像极了雁荡山的“大小龙湫”。水珠落入潭内,发出“涔涔淙淙”的声音。泉水张力极大,水面高出池边分许,试之甚凉。

跨过“水帘洞”(当地名之大石棚),拾级而上,便来到了望海寺。寺依山而建,寺院下却正是山内难见的平展之地。平阔的地面中央一棵松树高耸入云(真的有入云的感觉,难怪乾隆封之为“云巢松”),名曰“万年松”。据记载此松为辽国皇子、东丹王耶律倍所载,距今足足有千年以上的树龄了。苍干虬枝的这颗老松,该是闾山所有松树的老祖宗了吧?他至今依然苍翠,树枝上结了松塔,鳞状的树皮每一片大过成人的手掌。这是需要仰视的树。

除了栽种这棵松树,闾山内的资料对耶律倍介绍不多,但对他的第八世孙、元朝名相耶律楚材的介绍却极其详尽,不仅有文字、文物、而且居然配了蜡像,明清两朝来闾山游玩的文人、官员也在这里留下了对这位贤相的感怀文章与对联。耶律楚材是个值得研究的历史人物:他出身契丹贵族,仕于金,相于元,单以“国家仇民族恨”或是“从一而终”的汉族传统道德标准来看,很容易被带上“三姓家奴”的帽子。但就是他,在元人视汉人生命如草芥之时,提出了“实施“以儒治国”的方案和“定制度、议礼乐、立宗庙、建宫室、创学校、设科举、拔隐逸、访遗老、举贤良、求方正、劝农桑、抑游惰、省刑罚、薄赋敛、尚名节、斥纵横、去冗员、黜酷吏、崇孝悌、赈困穷”的政治主张。他的功绩实在太多,难怪后人送上“人臣之极”的赞誉。其实,只一件事就可让他彪炳千秋:东征西讨的蒙古大军嗜杀成性,而成吉思汗正是在耶律楚材的劝说下放弃了野蛮残酷的“屠城”政策,说耶律楚材“一言活千万人”绝不为过。

正午的阳光下,云巢松洒下浓荫一片,浓荫下卖冷饮的小贩懒洋洋地打着瞌睡,无风,没有松涛怒吼,闾山此刻静静的。

 

锦食

北镇属锦州管辖,当地的饮食我称之为“锦食”。

“沟帮子烧鸡、北镇猪蹄”是卤菜里的名品,南来北往的客人都会带上一些作为手信,自用或者送人都不错。据当地人讲,沟帮子烧鸡有两大品牌:郝云杉和尹亚茹。再问“哪一个更好?更正宗”答曰“都好,说不上那个更正宗,都正宗!”

锦州近山海关,与河北相邻,沟帮子和北镇人的口音与辽宁其他地区不同,尾音多是上扬音,听起来总像反问似的。

锦州烧烤出名,但尝了一下沟帮子和北镇的烧烤,一般,值得称道的是 “盐焗鸡胗”和“锡包烤鲫鱼”,在东北粗豪的吃法里,这两道菜显得“细致”。

市场上少见樱桃(仅见了一份,果子太差),满眼是香瓜和杏,但都不甜。

 

崇兴双塔

遥见双塔之一的东塔搭满了脚手架,心头一沉,以为无法参观了,临近才知道,西塔仍然可见全貌。

崇兴寺很小,大殿从门窗看,怕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寺内的小院子里栽种着茄子、倭瓜等青菜,一位穿灰衣的老和尚(年龄该在50-60间)从大殿里出来,恰碰上我们,问起大殿历史,“有一千年了!”他爽快地答道。这是个从面貌到性格都像极了东北普通农民的和尚。

门口,寺院的“领导”(该叫住持还是方丈呢?这样五个人的小庙!)在用酱耙打大酱。攀谈起来,居然是长春老乡!当初俗家在四分局住,在护国寺出的家(长春人名之为大庙),后来远游南方,走了很多的名山古刹。这位僧人老乡鼻直口方、头大面圆,看起来就是个睿智的人。“因为这两座塔,我才来这里的,这塔多好!”问起双塔的历史,老乡僧人答“这是唐代的塔,该有1300多年了!”

这个回答与庙门外的介绍出入很大,哪个对?在这片净土想这么世俗的问题,罪过!罪过!

夕阳下,塔燕纷飞,塔燕比家燕小得多,黑的多,飞起来快极了,像一个个的小音符在空中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