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本雅明自杀的三封信


119 阿多诺致本雅明(纽约,1940716日)

1940716

西亚多尔·W.·阿多诺

纽约市西117大街429 

航空邮件

 

 

我亲爱的瓦尔特: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要向你致以最热诚的祝贺。我不必表达你和我们之间的良好祝愿了。你要相信,为了实现这些愿望,无论需要我们做什么事我们都一定能做到。

马克斯出差了,他在收集西方学术状况的信息。由于他要离开纽约几个月,就让我来处理你的事。我们将尽一切努力使你迅速移居美国。你有可能会从马赛领事馆直接收到一个通知。不过,我还说不准美国领事馆会向你提供什么样的签证,原因是在以下三种可能中要做出一种选择:一种是由你注册的限额签证,一种是不限额的签证,因为你多年来就是我们研究所的成员了,甚至可能是访问签证。不管先收到哪一种签证,我们建议你都要接受。

不过,我们并不限于试图把你接到美国,还在尝试其他途径。其中的一个是把你“偷渡”到哈瓦那大学去做一个客座讲座。但是,考虑到这个计划需要一个直接的机会,看来实现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看来,圣·多明我计划也无法进行。当然,与凡维丝(Favez)夫人保持密切联系都是好的,她很能合作,并且对形势有极好的判断力。

整个夏天我将呆在这儿,主要是为了能够照顾你的利益。格雷特也要呆在这儿,她很为你担心,身体极差,但还是为你的生日寄向了她的爱和最好的祝愿。马克斯再次离开前又向你保证他对你的友谊和不变的团结之意。

关于你的问题,我和他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弗里茨(Fritz正在这儿,他向你表达了最亲切的问候。

你寄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很高兴,但是,我当然能体谅你现在根本没有读长信的心情。

附言:拥有你的履历,并附上一张你的出版物的表格,对我们来说将是十分重要的。因此,请你尽可能快地寄给我们这两样东西。

                       [你永远的,

                              台地]

[上面这封信是阿多诺用英语写的,因此这儿未做任何变动。]

 

 

120本雅明致阿多诺(洛兹,194082日)

 

我亲爱的台地,

收到你715日的来信,我很高兴,这有许多原因:首先是由于你还友好地记着我的生日,其次是因为你所说的话充满了对我的深切理解。不过,对我来说写信真的并非易事。我曾跟凡里西塔丝(Felizitas)说过这种巨大的不稳定性,在这种巨大的不稳定性里我发现我对自己的作品特别担心(尽管我对拱廊街计划的札记和论文的担心绝不少于对其他材料的担心。)但是你知道,就我本人而言,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并不适于我从事自己的工作。九月里突然降临的事件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降临,但是现在却具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前景。近几个月里,我看见许许多多的中产阶级几乎在一夜之间从他们的稳定生活里一下子被揪了出来;因此任何一种保证,不管是内在的援助还是外在的救济都一样地问题重重。在这种意义上,我深深地感激收到的这份印有“à ceux qu’il appartient”的文件。不难想象,而且令我惊喜的是,信头上面的文字能有力的增强这份文件所可能具有的效果。

下一天,甚至下一小时都是完全不确定的,好几周来我就生活在这种不稳定感之中,整个地受它支配。为了听到全国各地电台广播里重要消息的声音,我被罚读每一张报纸(现在这儿只出版一张)——它似乎是对我的一张特别传票。为了把我的箱子放在那儿的领事馆里,我试图到马赛去,结果却是白费工夫。当下这个时期,外国人要想改变住所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只有听凭你们在国外为我奔走了。特别地,从马赛领事馆得到了一个信,这使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之光。这封来自领事馆的信可能会允许我去马赛。(事实上,我还不能决定是否应该和已沦陷领土的任何领事馆取得联系。在德国未占领波尔多之前,我寄到了那儿一封信,得到的答复虽很诚恳但未做任何表态:所需文件还在巴黎。)

我已经得知了你和哈瓦那的商谈以及关于圣·多明我的努力。我深信你正在从人道的角度做你所能做到的一切来帮我,甚至象凡里西塔丝所说的“已超过了人道的可能”。我的大恐惧是我所能支配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少得多。但是,两周前我根本就想不到这种可能性。已收到的新信息促使我向凡维丝夫人请教,在卡尔·布克哈特(Carl Burckhardt)的介入下,但愿她能允许我临时访问瑞士。我意识到要反对尝试这条出路得有许多话说,但是有一条有力的依据:那就是时间。但愿这条出路是可能的!——我已经给布克哈特写信求助了。

你将会通过日内瓦收到我的履历——我写的这封信也可能要通过日内瓦。因为这儿没有精确地组织材料的依据,我只能把我著作的书目组合成一份传记的信息。(它总共约450项)。如果还需要一个比较精密的书目,研究所的正式章程中还有一份,你可以选用。现在我不能给你提供更好的书目了。

得知你还留在纽约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安慰,并且从最深的意义上来说,这正是我的长期渴望。迈瑞·摩尔(Merri Moore)先生住在波士顿联邦大街384号。如今《生活与书信》出版商W.布莱合(W.Bryher)夫人常常向他提到我。关于我的境遇他很可能会有好主意以及出手相助的意向。我认为你跟他联系一下是很值得的。

至于别的,你可以相信我已经得知凡维丝夫人正为我付出的努力,以及她那一贯的可靠性。

听说凡里西塔丝的身心状态不稳,以至于不能从这次假期中获得放松,这让我觉得十分难过。请代我向她表达衷心的问候。

请代我向跑勒克先生表达我对他的诚挚而亲切的问候。

爱心纷纷 来自 你的

                             瓦尔特·本雅明

194082

洛兹(Lourdes

巴黎圣母院8号(8 rue Notre Dame?)

 

 

附言:请原谅这令人痛苦的全名:这是官方的要求。

 

 

121本雅明致黑尼·格兰特(Henny Gurland[和阿多诺?]

 

[鲍港(Port Bou),1940925]

如今我已在劫难逃,除了结束生命我没有别的选择。这儿是比利牛斯山(Pyrenees)里的一个小镇,镇上没有一个认识我的人,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我想请你把我的想法传给我的朋友阿多诺,向他解释此时此刻我面临的处境。我已经没有充裕的时间写信来向他们一诉衷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