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值此儿童节之际,贴一篇两年前我在贵州调查时撰写的调查报告的一段,愿天下儿童快乐!
十五封留守儿童给父母的信
在留守儿童方面,众多村民认为这是最头疼的一个问题,同时,这也是学校最头疼的一个问题,鸣村小学的校长说,他们工作的最大困难就是留守儿童的问题,尽管他们采取了相应的一系列的应对留守儿童的措施,但是效果始终不理想。而对于在外务工的父母来说,他们最头疼的也是留守在家里的孩子的教育的问题。
鸣村小学校长说,他们真正感觉到留守儿童成为一个大问题是在2002年,2006年时绥阳县教育局亦开始重视这一问题,并要求学校想办法采取相关措施,同时,要求各学校每一学期开学初要统计留守儿童的人数并进行上报。以鸣村小学为例,2008年春季学期开学初时的统计情况是,全校一共211个学生,其中留守儿童一共有148人,春季学期统计数据时将父母只有一方在家的也计算为留守儿童。2008年秋季学期开学之初,学校改变统计办法,只将父母双方全部外出务工的孩子统计为留守儿童,同时,由于部分家长因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留守儿童暂时有所减少,211名学生中留守儿童数为78人,此外,还有131名本应在鸣村小学就学却因为各种原因(其中父母外出务工是最主要原因)而在外地就读的儿童。2007年统计时,鸣村小学留守儿童一共有118人,校长说,最多的一次是2006年的第二个学期,一共有181名留守儿童。校长说,最直观的感受莫过于开家长会的时候,“来开家长会的家长大部分都是拄着拐杖的”。
留守儿童的教育主要在于祖父母对他们的溺爱,以做家庭作业为例,校长说,如果年轻的家长在家的话可以进行辅导,当小孩玩性重时可以严格督促,但祖父母不行,一方面限于知识水平,年迈的祖父母一般不能对小孩的课程进行辅导,这对低年级学生影响尤其明显,因为一般而言,如果没有家长在旁边的辅导,他们最大的困难便是不能看懂题意,因此,尽管布置了家庭作业并再三交代意思,但一到家很多孩子便忘光了。而对于那些不认真学习的孩子,祖父母的态度一般是只要孩子不出事,喜欢玩就会让他们玩。
留守儿童的另一问题就是他们缺乏父母之爱,家庭教育对于他们而言是断层的,突出的表现就是孩子们对在外务工父母的无尽思念,他们渴望父爱和母爱,但他们却得不到,因此,他们会将这种受伤的感情以特别的方式进行表达,以2008年秋季学期的期末考试为例,其中小学四年级学生的语文作文题是:给爸爸或妈妈的一封信。留守在家的孩子在试卷上铺洒了他们复杂的心灵,全部照录如下,其中括号中为笔者所注释:
信1:敬爱的爸爸:您好!爸爸,女儿好想您。巴不得让您马上回来,但是您要在外面打工,挣钱供我读书。爸爸,您放心的工作吧!女儿虽然原来不懂事,但现在我长大了,有出息了,能帮爷爷奶奶干活了。爸爸我要问您:“您的老毛病还在犯吗?要是在犯就去医院检察(查),我想您不会反对的,拿点药就拿点,花点钱就行了,怕什么怕,重要的是要安全,不要出事,出了事,女儿就非常担心您。”爸爸,您寄回来的好多信我都看过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春雨,你现在懂事了吗?能帮爷爷奶奶干活了吗?其实,爸爸我早就懂事了,早就已经在帮爷爷奶奶干活了。爸爸,我希望您快点回来,这样您就能每天陪我玩。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您的乖女儿 小贤 2009年1月5日。
信2:敬爱的爸爸:您好,您身体好吗?工作还顺利吧!女儿好想您哇!快过新年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呀?难道您不想我吗?我现在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您不会责(怪)我吧!您放心从此时此刻起我要好好学习,快考试了我感觉一点也不紧张。可我现在就是想把成绩提高起来。我现在生活很好,妈妈每一次上(赶)集都要给我买东西回来。在家里我是很恨他(她)的一回家有时叫他(她)做作业他(她)都会骂我。就写到这吧!下次再写给您。祝身体健康,笑口常口(开)。乖女儿:小艳 2009年1月5日。
信3:亲爱的妈妈:您好。您最近身体好吗?我和姐姐都非常想您,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您在电话里说,您非常想回来,您要回来就回来吧。您在广东打工注意点,每天吃有营养的东西,我想您肯定在那里吃得一点也不好吧,可是,如果您不吃有营养的东西,会非常累的。虾和鱼要多吃点,而且还要吃一些维生素C,您回家来的时候也要注意一点,看着点自己的东西,防止被小偷偷去。我在家里很乖,学习成绩也比较好,就是觉得拼音有点难。我会在家里听爷爷的话的,您就不用担心我们了,您要注意您的身体啊!。忘了,爸爸也在外面,您要替我照顾他,希望您和爸爸早点回来,我等着您和爸爸。祝身体健康。
信4:亲爱的妈妈:您好 近来身体好吗?生活愉快吗?工作顺利吗?妈妈我有很多话对您说:最近我的学习下降了很多,是为什么呢?我是不是上课没有专心呢?我经常爱搞小动作,又喜欢讲话,妈妈这些老毛病我一定会改正的,将来我一定要做一名优秀的一名学生,妈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的,到了半期考试我总是做不起,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半(办),妈妈说:不要谎(慌),要慢慢思考。听妈妈的没有错,做完了在(再)要检查一片(遍),看有没有错的地方,如果有错的地方,在(再)改写一片(遍),也不要看别人的,要慢慢的思考。祝身体健康。您的乖儿子:汤海。2009年1月5日。
信5:亲爱的妈妈:您好!您的身体好吗?您走了半年我们在家里过得很好。爸爸说今年等您回来才杀猪那头猪很大,可能有四百斤了。爸爸可会养了。您快回来吧!我们都想您,您一定要关心身体。如果您要回来就给我们打一个电话,如果你不回来也要给我打电话。我们才放心。对了爸爸这几个星期在五爷爷家干活爸爸,身体也不太好常常不舒服。家里很好说说我吧!我的成绩,数学可以,语文可以,您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祝工作顺利,笑口常开。女儿 玉儿 2008(2009)年1月5日。
信6:亲爱的妈妈:您好 您的儿子在家里认真完成作业,听爷爷奶奶的话,晚上9点准时睡觉。妈妈我听了您的话多穿衣服,现在我再也没有感冒。妈妈您在那里的生活好吗?冬天快要来了,您要多穿一些衣服啊!我们这里在下雪了,您们那里在下吗?您好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妈妈您的工作顺利吗?吃得好吗?穿得好吗?我希望你吃得好穿得好,您不用省吃减(俭)用的,因为我希望你不要瘦了。您在那里的活累吗?如果累了就什么事也不忙做,先休息是重要的,不要把自己累坏了。祝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您的乖儿子 小伟 2009年1月5日。
信7:敬爱的爸爸:您好!您的身体还好吧!胃病还好吧!工作顺利吗?我的成绩非常不好,我估计期末考试成绩会很不好,因为我的成绩是越来越差。我每次考试的成绩都上不到80分,我每次考试的成绩为什么都是60分呢?到底是为什么呢?您能帮我解开这个问题吗?您不是说:只要谁得到一张奖状就给20元钱;姐姐们得一张奖状您就给50元钱,对吗?我们的生活非常的美好,对了奶奶快没有钱拿给姐姐们了。弟弟不在(再)打我,姐姐也不欺负我了,只是弟弟跑还是有点不听话,好了我们就说到这儿。祝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乖女儿 小民 2009年1月5日。
信8:敬爱的爸爸:您好 爸爸工作还顺利吧!要保护自己的身体。我现在很想念您!爸爸你工作还顺利吧!现在工作加班吗?如果加班您要多休息,不要睡觉都想着工作,这样对身体很不好。记住要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要随便吃点东西,记住要多吃点肉和蔬菜,不要记(尽)吃些没有饮(营)养的东西。现在天冷了,记住要多加衣服,如果没有保柔(暖)的衣服,就去买一件保柔(暖)的衣服。我现在好想好想您呀,爸爸。我告诉您,现在弟弟没有以前那样讨厌了。现现(在)只有您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了。爸爸我想让您好好的照顾自己。爸爸我希望您能够保护自己!祝爸爸工作愉快。2009年1月5日。您的女儿小城。
信9:敬爱的爸爸:您好 爸爸,最近您的身体还好吗?天气越来越冷了,您要多穿点衣服啊!工作还算顺利吧!自己(从)您走了之后,我在家里很听话。每天放学回来还要打一背(篓)猪草,才能吃饭。虽然奶奶对我的要求严格,但我觉得应该多做点事。现在我已经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了,不再是以前的小辉了。妈妈还是很关心我的。有一次,我放牛,在一旁看书,牛一下子冲过来了,妈妈奋不顾身的把我从牛角下拉了过来。那时我就已经觉得妈妈是很爱我的。至于我的学习,语文比数学好一点,几次考了高分,但期末不知怎么的,成绩一下子降了许多。但没关系的我专心学习就是了。数学总是考不好,您好(说)我怎么办呢?您能帮我渡过难关吗?敬祝身体健康。2009年1月五日。您的儿子小辉。
信10:亲爱的妈妈:您好!您最近过得好吗?我非常想念您,您什么时候回来,您在那里一定很辛苦吧!一定要保重身体,什么都不重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您做什么事总是坚持不懈,那样会对身体不好的。您的工作顺利吗?睡觉要盖好被子。您不用担心我的学习。我今年考试考得不是很好,请您不要担心我的学习,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我晴天的时候放学我就帮外婆砍柴,下雨的时候就在家里做作业。请您不要担心我。如果想念我的时候,就可以跟我打电话。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女儿 小梅 2008(2009)年1月5日。
信11:敬爱的爸爸:您好!近来工作顺利吗?您的身体好吗?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爸爸,您不要担心家里的生活,因为我们现在的生活比去年好多了,起床时打开窗户能呼吸新鲜空气,窗外的竹叶多,起床背课文记忆力好,精神充足,学习就轻松了。但还是得继续这样坚持下去,这样学习就能很快进步。对了,爸爸,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一定要努力复习,为您取得好成绩。爸爸,再见了,下次再说。祝工作顺利,身体健康。2009年1月5日 您的女儿:小秋。
信12:敬爱的爸爸:您好,您最近身体可好?在外有没有想我们,听妈妈说您生病了,还在外不停地干,您该休息就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干。家里钱够用,我们成绩您也不用担心,我还是原来那样。对了您在外住不好,吃不好就回来,不要受那份罪,奶奶说了找不到钱可别把身体累坏,身体最重要。您还是对我们成绩不心心(放心)对吗?因为你认为我们的成绩再(在)下降,不是的话就是妈妈对你说我的成绩不好。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提高成绩,超过我原来的成绩。爸爸您回来帮一下姐姐,她的成绩也在下降,这次期末考试最多得了四十几分,您不再(在)家,妈妈也对我们不严厉,不骂我们不做作业,我看电视妈妈也不管,还跟我们一起看电视。只有我们一天都看电视妈妈只管一下,就行了。不骂我们对我们温和,希望您挣大钱。祝身体强壮,快快乐乐。您的乖儿子小腾 2009年1月5日。
信13:新(亲)爱的妈妈:您好,妈妈您在那里习贯(惯)吧!我在家很听话,每天都起来的也很早。只(只要)一起来我就干活,每天吃饭吃的很晚,可是我走路也走的很快,就怕迟到了。妈妈您在那里是不是吃饭的很晚,是不是也迟到过。我现在的语文还可以,数学就很差了,有很多数学问题回答不起。需要您指教,如果您不回来的话,我就把题写在上面,您就给我讲方法,不要讲答案。如果您也做不起的话,那您就请教爸爸,爸爸还有可能做的起。因为我的数学成绩不好,请您不要悲伤,但我还是能努力加油的,但我不能骄傲。祝身体健康,笑口常开。您女儿小玉 2009年1月5日。
信14:亲爱的妈妈:您好。您现在身体好吗?如果不好,就不要在(再)往家里寄钱啦!您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您可别忘了您的身体可不是铁的。现在您的工作顺利吗?如果不顺利,就回来过年吧!妈妈您要回来吗?如果您要回来,就打个电话来吧!我想问您爸爸还有没有在抽烟喝酒?如果有,就要让爸爸尽量少抽少喝。因为吃多了会对身体有害。所以要少抽少喝。家里一切都好,我和姐姐的学习都还不错。我想问您今年过年的前一天是什么日子,过年的那天是什么日子。我告诉您吧!前一天是爸爸的生日,过年的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对不起您。因为我不知道您的生日。我很想念您,今年要回来吗?祝身体健康,笑口常开。乖乖儿:小欢 2009年1月5日。
信15:亲爱的妈妈:您好。您在外面工作顺利吗?我在家8点钟睡觉,您在外面放心把(吧)!妈妈,家里的有点穷,您寄100元回来,姐姐的自行车买得起了,剩下的钱来买衣服。妈妈家里杀了一头大肥猪,我希望妈妈早点回来,能吃上一块肉。祝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摘自:刘燕舞:“贵州省绥阳县鸣村农民外出务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