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僰人源流如何从老白干中烟消云散?


近代僰人源流如何从老白干中烟消云散?

事实上,最后一个承继僰人传统,在山野乡村中大规模闷头酿制老白干的就是现今重庆江津的白沙古镇,可白沙的老白干又是如何轻率地被现代史所抹去,剩下的不过是苟且营生中的默默无闻与仍然地道的醇香美味。

迄今已能确定并有考据与定论的关于僰人的要素如下:

1、僰人由濮人演绎而来,属百越之分支,上古夏代迁徙入西南的邕滇黔及川南。距今三千至四千年出现在大川南地面上,遂成该地域稳定的山地居民。

2、僰人来自云贵原夜郎国方向,被称为僰人乃披荆斩棘之人与区别于诸蛮愚昧虫蛇之象。也是开化之地承认其文成人德的赞许之溢。

3、僰人创立白酒,并持续酿制与浸润其工艺、品味与相关人文影响。

4、僰人矮小,对四川人种的影响深远,至今仍相当普遍。这说明僰人在川南黔北,川东与川东南乃至于全川都有数千年持续稳定的大范围存在,不然全川包括大川南经数次屠戮至人口几近灭绝,又经数度大移民,搞得乡间如徽派乐土,但四川人种却仍然是以短矮板凳模样为主。由此可断言僰人此一支华夏原始血统之族人几乎决定了全川与大川南地面上的人种基调,强调由湘鄂西辗转反侧入川的巴人或清初大移民对川境的决定性有以偏盖全之嫌。

5、僰人与巴人共同参与武王伐纣,功成名就后被封为柏侯于柏道(今宜宾)。这是有明确史载的史实,怎么能说巴人入川,占领巴地及川南,赶走僰人呢?其实大川南地界内数千年来的主要居民都是僰人与混杂而居的移民或川中其他人群。后载入的明史中大川南的暴乱史,大川南盛产至今的白酒,延续至今的短矮板凳样式的人种都在否定移民后来居上的决定论,当然文化与社会形态的覆盖与嬗变是事实,但人文的基调底色却令人遗憾地从未改变。这就是四川,尤其是大川南地面上的人种与人文主干线,任何有关研究都不得不正视它。在四川,不管经历多少次的杀戮与外来移民以及盐铁富商的气宇轩昂,人们是可以住进地主大院,徽派民居与中西合壁,但院墙里时断时续传出来的照例都是倒灌老白干的动静,除了继续以矮板凳为主之外,就剩下以吆喝四季财为主,以耿直夹杂猪头肉为主,以狡黠混合袍哥恶习为主,以突兀怪僻的下梗楼梯为主,以混乱嘈杂下滚烫的火锅汤烫猪脚杆为主。

6、僰人酿造性如烈火灼烧般的白酒,在大川南长达至少二千五百年的盘桓与生存中,一力创办迄今仍享誉全球的国酒酒乡。到过大川南地面,游荡过川渝黔三省交界处的人们定会留下无以言表的身心感受。那飘摇欲倒,心醉神迷,性如吞云烟火,酣畅淋漓的老白干正是白沙自古繁忙景象之地标。

迄今在整个大川南酒乡未见有如此连绵上公里集中酿酒的槽坊街被发现。古白沙酿酒的集中市场化的登峰造极之状在任何自吹自擂的酒乡渊源中所未见。槽坊成街,街成南来北往的大市场的景象唯白沙所仅见。其世所独有的规模景象说明其酿酒渊源之深厚,交易枢纽之兴隆全然只有枢纽门户所仅见。

可惜,白沙仅承接了进入近代社会的使命,乃至于它绚烂多姿,洋洋大观;白沙却丢失了进入现代社会的钥匙,虽然这一不幸始于1934年,但此后的白沙却没能想起去找回本属于自己的富庶与荣光。这个使命就是开放性社会与文化,这把钥匙就是本属白沙的老白干的渊源流长的现代财富杠杆。僰人先辈传给白沙的祖宗基业虽毁于一场大火,但白沙几乎就在放射出绚丽文化之光的同时,却十分奢侈地扔掉了自己的祖宗家业。白沙的近代文化繁荣并没能创造出财富辉煌,相反,它还草率地舍弃了子孙的财气,将致富的法宝所能带来的富庶拱手让与同为大川南的它乡。

    在近代,白沙虽财气不衰,文化繁荣,名人如繁星荟萃地进入现代的景象却伴随着酒业中落的中国迈进现代门槛时的积贫积弱的历史境况。加上湖广填四川后的清代中兴一直持续到清末长江开埠都弱化了白沙作为大川南长江门户的区位作用,同时加强了重庆重镇对白沙的陆路弱化作用。

白沙槽坊街的那把大火不过是对此不合时宜的走向衰落的古产业的最后一击。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陷入衰朽破败的深渊,国人颠沛流离,连饭都没得吃,况且其后的长江航运忙着举国大搬迁,哪还有那闲云野鹤去忙着烧制烟熏火燎的浓烈老白干的心气?烈酒作为人世间极度享乐的作品在战火纷飞的岁月不能不被疲于奔命的民族所放下,而留给那渐渐离我们而远去的,日益模糊不清的历史背影。问题是白沙酒业的衰朽不仅在于一场毁灭性的大火,也不仅在于对其不利的历史进程的耽搁,它更在于重庆的行政与陆路交通的崛起彻底弱化了白沙挟大川南长江门户之区位优势,更将江津几江镇在建国后的崛起重压在了白沙的头上。

    几江端走了白沙的酒业荣光,白沙老白干被不由分说地弄成了驰名全国的江津老白干。此后,白沙再无力夺回自己的桂冠。今天勉为其难的槽房街反倒更像是地道的文物古迹被包装上了仿制的冒牌衣衫。真假颠倒,正道涂鸦的境况令人观之尤觉心酸。

进入现代后,重庆相较于川南的明显经济优势反倒忽视了自己的真正资源,川南反陷偏狭的地域处境却强化了它专心事酒的独唱。数十年的惨淡经营不仅酿出了世界之冠的白酒,更有那富甲天下的酒乡与吹嘘不尽的酒文化。川南习得了川西市井的商业习气,当仁不让地把白酒的桂冠戴在自己头上。至于僰人当初是如何将甘冽琼浆布局在大川南的历史事实只好留给史家去相互指摘,杜撰胡编。

白沙酒业本可以打开自己进入现代时的致富大门,但作为川南长江门户的悄然消失与战乱中酒业的走弱,以及白沙在重庆崛起中的被边缘化却导致了今天白沙老白干几乎消失的命运。当然,这也是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来端详白沙历史的原因,看看能否找到它的辉煌过去与所憧憬的未来之间是否还留有机缘?

    如果1934年白沙槽坊街没有燃起那场大火,如果僰人没在万历年间被血腥的明王朝所追杀得隐匿乡间,如果重庆的现代崛起没能埋没了川南上千年的白沙门户,如果白沙的大川南门户迄今还在照常运转,如果建国后的江津县府没有搬离白沙,如果白沙没在现代重庆高大的身影下尤显灯下黑,而又在江津的脚下显得是那样的矮小,如果重庆人比川南人更能虚心求教于川西商业习俗,如果白沙原有熙熙攘攘的忙碌人流在现代也难以散去,如果白沙经济离开了老白干就难以运转,那么,今天的白沙又会是怎样一个景象?

虽然有这么多的如果,如果就此还不能解开我们面前关于白沙历史的兴旺与现今陷入停滞的边缘化谜团,但如果我们今天能够拨云见日,看清了白沙历史的轨迹,再应用上我们现代的谋略,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景象?白沙的先人仅仅依托的是周边资源与区位上的优势,却能出神奇于天成造化,于此,我们今天当然不再能孤立地封闭看待白沙奇特的历史现象;那么,我们又究竟能为白沙的未来构建怎样的奇谋与景象呢?回答显然只能从白沙的历史源流上去寻找独特而地道的价值主题,来与现时代的整个环境之间进行机缘对接。

 

老夏

2011.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