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悉尼的一些港湾(也包括之后行程中的黄金海岸和奥克兰),都能看到许多游艇和帆船。我们在悉尼时,正赶上周末,乘坐游船出海时,看到桅樯林立、千帆竞渡的场面,不由自主地发出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帆船之都啊!为什么想起这个词儿呢?是因为我的老家青岛,也被称为“帆船之都”,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个“帆船之都”,平时大多时间是见不到什么帆船的,私人的帆船更是凤毛麟角。偶见海里有几个帆的影子,一般是运动员在训练。当然,还有与现代生活和船帆运动扯不上边儿的——渔民在默默地为生计劳作!
表面上看,这种激烈刺激、自由奔放的运动似乎不是我们喜欢的。比如,有人就说,老外主要从事主动的运动,而中国人从事的多是被动的运动。但是,我们也可以从表象往深处思考。比如,这些属于私人的帆船运动,是否可以引导我们反诘:这些年都说我们富裕了、阔气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发展出这些纯属私人的运动?我们是不是真正富裕了?“藏富于民”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如果我们的回答是:“我们是真的富裕了”,那么,富裕的标准是什么?我们的“富裕”,有没有与管制的松绑、个体的自由、私人的权益、个性的张扬等等要素相关?看到帆船上那一张张洋溢着从容与活力的笑脸,你会想,这不正是我们在苦苦追求的“和谐”吗?在社会层面,所谓和谐,恰恰是人人能够在不违背社会正义秩序的原则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孔子在《论语·公冶长》中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而自由的帆船运动,却告诉了我们另外一个事实:只有“道”“行”了,我们才可“乘桴浮于海”啊。
二
虽然稍显偏远,但新西兰这个国家的气候宜人、环境清新、风景优美久负盛名。此次来到新西兰,团友们最大的感受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同。作为一个岛屿国家,在享受天赐佳礼之时,新西兰人没有暴殄天物,而是经过持续的发展,现实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也就是中国文化一直追求的“道法自然”。
新西兰之“道法自然”的一个特征,就是其让人心旷神怡的牧场了。在从奥克兰到罗托鲁阿的路上,大家忘记了旅途的疲劳,不断地手持相机和录像机,将这令人心驰神往的高原牧场悉数留在记忆中。据说,新西兰是全球最大的产奶国和最大的牛奶出口国,其源于自然的优质牛奶和奶制品,已经成为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各国人民生活中的必选。新西兰优质纯净的草场,养育了包括奶牛在内的众多的动物,其实也间接地养育了地球上的芸芸众生。想起一篇文章说,在中国传统农耕社会中,由于草是庄家的大敌,威胁着粮食的生长,所以中国文化语境中,带“草”的都不是什么好词儿,比如草包、草民、草根、草案、草寇、草芥、草莽、草台班子、草菅人命,等等。当然我们知道,在牧业发达的新西兰,“草”的文化命运肯定不会这样“草”,不一定至高无上,但肯定是备受尊崇的。
三
在澳新游历,朋友们还对两个国家的民众从容淡定甚至有点儿“不思进取”的生活态度颇有感慨。我们知道,这样的生活态度,在西方国家有其普遍性,而澳新的国民似乎更甚。其中的原因,除了社会保障体系健全之外,稍加思考,似乎还有别的一些东西。比如,“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理念深入人心,对私有财产的保护是西方国家的法律的核心内容,任何个体都不用担心别人会以任何名义剥夺你的财产,人们对自己和家庭的未来有足够的“确定性”;又如,社会日常运行中的法律制度健全,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通过寻租、行贿发生财产和权力的“私相授受”,从而产生社会地位的变化;再如,社会整体相对“成熟”,阶层之间的界限相对清晰而固化,普通人难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而在短期内达到阶层上的“跃迁”等。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中,人们日常生活的态度,大多不再是追求财富积累和社会阶层跃迁的“蠢蠢欲动”,转而追求生活的稳定、家庭的幸福、个体喜好的张扬,以及精神生活的丰足。这样的生活态度,似乎也是一种“道法自然”的结果。
四
因为对文化人类学和文化冲突与融合的事情略知一二,因而此次三国之行也留意了这一方面的事情。在土著人和西方人的族群关系方面,澳大利亚更像美国,西方人进入澳洲大陆时与土著人发生了较为激烈的冲突,而目前的土著人也大都居住在边远地域,没有融入澳洲的主流社会。相比之下,新西兰和斐济则呈现了各自不同的状态。新西兰的毛利人是波利尼西亚的人的一支,1100年左右自大溪地(塔希提)岛等地来到新西兰,目前占新西兰总人口的10%左右,与澳大利亚的土著不同的是,毛利人已较少以部落方式生活,而呈现出散居、城市化和现代化的特征。同时,毛利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融入了新西兰的现代社会,比如工商、文化事业乃至政治生活。而斐济人又有自己的特点。斐济的人口结构是,斐济人占50%多,印度裔占40%多,西方人后裔很少。虽然斐济人占斐济社会的主流,其制度设计也是照搬西方的民主制度,但是斐济人的生存状态与新西兰的毛利人相比却有较大的差别,比如经济不发达、聚族而居现象普遍、社会整体现代化程度较低等等。
总体来说,决定社会进步程度的因素有很多,包括自然环境与自然资源、地理位置、制度设计、教育水平等等。除此之外,人种或许也是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比如,新西兰人以西方后裔为主,毛利人作为少数族群,很容易受到西方现代生活的吸引;同时,西方后裔占多数,也容易将现代的制度和规范在社会层面落实并起到引领作用。与毛利人相比,斐济人虽然也采用了西方的制度,但由于自然资源、教育程度以及西方后裔人数少等原因,现代化的程度相对缓慢。这是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社会的现代化和发达程度,与人种以及其现代化程度相关?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因为我们随便可以举出我国香港等地的例子加以驳斥。那么,除了自然等硬环境之外,诸如制度设计、教育程度、接受规范的程度及生活态度等等方面,到底是由什么因素导致的?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看到新西兰毛利人的生活状态,以及简单地了解毛利人的历史,又引发了我们思考另外一个问题。从毛利人的角度来说,新西兰的白人起码从历史上讲是地地道道的殖民者。历史以来,毛利人与白人之间的争斗也持续不断,比如“毛利人土地战争”和“国王运动”,都是毛利人为了“保卫家园”和争取自身权益的巨大努力。可以想见,毛利人也与历史上其它曾经被殖民、被侵略的民族一样,曾经有过屈辱的被奴役的过程,有过血与火的抗争,有过悲情问天,有过慷慨赴死。但如今,当历史的烟云被岁月浸染得日渐模糊的时候,如何看待现在的毛利人以及他们日渐现代化的生活?日常中的他们,是否也有“白头如梦说前朝”的无奈?
面对这样的诘问,恐怕仅仅用“历史归历史,现在是现在”这样的说法来回答远远不够。或许,如同我们的社会生活中个体的际遇一样,这又是一个介乎尊严与利益之间的永久的悖论。
澳洲游历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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