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经济之声《名家专栏·伯凡非常道》播出了我的评论《新一轮家电内需拉动措施会有效吗？》，昨天经网友提示，在著名经济学家张五常教授的博客上看到了对这篇评论的点评。张五常教授的博客是由他的微博管理员更新的，这个点评不大可能是张五常教授亲自己写的，看起来是由他口述的。

　　现将这个点评和我的原稿贴在这里。

　　点评：这是我在“经济之声”的广播里听到的评论，一边听我一边已经暗暗叫好不绝，听完就马上到“经济之声”的网站去找到了这篇评论的文字稿。

　　（顺便说一句，“经济之声”是我最爱听的广播电台，无论早上的“天下财经”，还是傍晚的“天下公司”都分别是我吃早餐与晚餐的“有声下饭菜”。虽然里面有些评论难免欠缺经济学常识，以价值观来代替科学客观的分析，但至少是为我提供了大量的新闻信息，强烈推荐！）

　　虽然吴伯凡先生是站在管理学的角度来分析这一桩新闻，但其实这分析是可以类推到政府为刺激整个国家的经济增长（而不仅仅是一个产业的销售增长）所实行的宏观经济政策之上。让我逐一分析：

　　第一，“表面上看得见的手化解了危机甚至创造了新的市场机会，在短期内出现了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实际上这很可能不是在化解危机而是在掩盖危机，并让危机在人为的拖延和耽搁中变得更加难以解决，不仅暂时取得的效果会得而复失，而且还最终为暂时得到的好处付出沉重的代价。”这番话不正是跟我在“经济学讲义”中批判凯恩斯的国民收入理论时指出政府在经济不景时的扩张性宏观政策即使短期有效、长期也要吞下苦果是如出一辙的逻辑吗？

　　第二，“对于新一轮的市场刺激举措，一些业内人士并不是很看好，顶多表示了谨慎的乐观”，这跟现在的中国政府不再像2008年时那样轻易地推出四万亿财政投资项目来刺激经济，不也是类似的态度吗？吃过暗亏之后，即使是不懂经济学理论的人也会“吃一堑，长一智”的。

　　第三，“猛药所导致的高增长让企业产生了市场需求旺盛的幻觉，于是一些家电厂商纷纷的投资建立新的生产基地，本来应该投入到技术和商业模式创新上的资金被用于投资进场，这对于企业来说是双重的错误，一是让本来已经过剩的产能更加过剩，二是让本来应该进行的创新耽搁了。”这跟我在“经济学讲义”里指出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只不过是靠货币幻觉来误导生产者增加生产、消费者增加消费，最终导致生产过剩的经济萧条，造成经济周期，又是多么的类似啊！

　　第四，“对于某些企业来说不促销是等死，促销是找死，但是除了等死和找死之外，企业还是有出路的，只不过这个出路相当的艰难又不得不走”。

　　新一轮家电内需拉动措施会有效吗？

　　前不久，政府部门启动了新一轮的家电补贴销售政策，意在拉动内需，改变行业整体低迷状况。国家财政投入265亿元，旨在撬动的超过2000亿元的家电内销市场。但这一举措的效果到底会是怎样的呢？对于家电行业来说，这到底是福音还是诅咒，是一个值得仔细探讨的问题。

　　某类产品甚至整个行业出现销量下降，甚至陷入负增长，其实是市场的正常反应。这很可能表明市场趋于饱和，需求放缓，产能过剩。市场低迷迫使行业内各个企业必须忍受这种必要的阵痛，进行自我调节和自我进化。从某个角度看，这样的危机和挑战是一种让行业在危机中更新、升级的机会。然而，当看不见的手发生作用的时候，管理部门和企业往往因为耐不住阵痛，情不自禁地动用看得见的手来进行救治。表面上，看不见的手化解了危机，甚至创造了新的市场机会，在短期内出现皆大欢喜的局面，但实际上，这很可能不是在化解危机，而是在掩盖危机，并让危机在人为的拖延和耽搁并得更加难于解决。不仅暂时取得的效果会得而复失，而且还要最终为暂时得到的好处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行业和企业的管理的过程中，使用猛药往往就像是借高利贷，那种直接的、本能的应对措施，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

　　对于新一轮的市场刺激举措，一些业界人士并不是很看好，顶多是表示了谨慎的乐观。前一轮的内需拉动政策，即通过家电下乡、以旧换新来扩大内需，说到底是在市场的存量上做文章，短期的销量增长实际上是透支了未来的增长空间。所以政策执行期一过，市场就明显放缓。这就像是一个人如果使用某种缓解疼痛的药物，虽然疼痛得到一时的缓解，但一方面疼痛的症结得不到解决，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另一方面，对于这种药物的依赖程度会越来越大。政策的红利在刺激市场的同时，也同时会破坏市场正常的自我调节机能。换句话说，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不适当，它本身就会变成问题的一部分，让问题更加严重。

　　拉动内需已经成为普遍的共识，但到底如何拉动内需，我们往往并没有认真地思考。真正有效的内需不可能靠简单的行政手段来拉动，不是靠挪用未来的需求存量来实现眼下的业绩，而是通过技术和商业模式的创新，来创造需求的增量。

　　最近以来，各家电企业的产量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负增长，这恰恰是前一轮强劲的需求拉动所导致的后果。美的制冷家电集团中国营销总部副总裁王金亮的观点很值得留意，他说，“过去3年，整个白电行业连续保持了年均20%以上的增幅，而空调年均增幅甚至达到40%以上，这其实并非正常的市场表现，而是政策红利刺激的结果，在政策红利逐步退出后，真实的市场情况显露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再来一轮市场刺激措施，首先是这种刺激措施的边际效用递减，其次是将会让这种刺激的负面效果更加明显。

　　上一轮对家电内需市场的刺激，不仅是对未来需求的透支，而且将本来已经过剩的产能变得更加过剩。猛药导致的高增长，让企业产生了需求旺盛的幻觉，于是一些家电厂商纷纷投资，建立新的生产基地。本来应该投入到技术和商业模式创新上的资金，被用于投资建厂，这对于企业来说是双重的错误：一是让本来已经过剩的产能更加过剩，二是让本来应该进行的创新耽搁了。所以当政策红利消失，市场真实状况显现出来的时候，企业就会更加迷茫和焦虑。

　　恰恰是在这个时候，政策红利再次来临。那么企业将或去或从呢？对某些企业来说，不促销是等死，促销是找死。事实上，除了等死和找死之外，企业还是有出路的，只不过这个出路相当艰难又不得不走。这就是，直面现有的需求存量有限，现有的产能已经严重过剩的现实，宁可忍受眼前的痛苦，压缩产能，加大创新的投资，不是用现有的产品去挤占已经越来小的市场空间，而是捕捉尚未发现尚未满足的需求，用创新性的产品和商业模式创造新的需求，开辟新的市场空间。在新的政策红利来临时保持足够的淡定和稳重，谋求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成长驱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