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什么东西,这话既粗且俗,却也真。从细胞、蛋白质的角度看,人就是这样一些物质的东西。人当然不甘这般堕落,“上帝造人”多神圣呀,既复古又拉风,好过与猴子、蛋白质为伍。不管化学进化、生物进化还是上帝创造的起源说,都是说人的事却几乎都与生活着的人无关。紧接着,关于人的性质定义则更加恢弘浩荡,理性动物说、工具动物说、劳动动物说、符号动物说、社会动物说等等,按照这种逻辑发展下去,恐怕语言文字都不够用。也就是说,凡此种种关于起源和性质的理论学说,都在试图阐明人的独特价值和意义,实际上却是反过来伤害价值和意义本身。
细胞、分子等物质毕竟不是人,所以有了非人行径的理由;高级动物毕竟还是动物,因此有了兽性的借口;此上帝是此人造的神,也就有了此神的人和彼神的人,尽皆奉旨而行,都有不在场证据。如此这般,物化、极权悉数合理,非人、兽性通通免责。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人在观察,眼睛在看,大脑在思考,所及往往尽皆身外之物,或原子、分子,或猩猩、猴子,或上帝神启,看到语言、劳作、锄头和体制关系,却独独看不见人自己,眼睛看不见眼睛,大脑看不见大脑。
人不是什么东西,不是神的产物,不是动物,也不是什么高级动物,人就是惟一的人自己,也许人之外的生物都是“进化”而来(或“异化”),惟独人是自我造化和建设的,是人创造人了自己,从意识诞生的那一刻起。找见人,找见自己,摆脱神与物的羁绊才有自由的基础和内生的动力。
人就是人的造物者,人就是自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