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篇说到1990年3月底,我在宁波大学任教的日子)
1990年3月29日 星期四
教学评估已经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了,教务处又催要下学期的课表,此外还有期中考试的安排,我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天。
学校今年的春游,准备在春假时组织老师们去宁波奉化的大佛寺,每人只交6元钱。钱丽这星期六出不来,小俞又到安徽结婚去了,没人相伴,我想我还是自己玩吧。
晚饭后,我在宁波大学旁边的田野里走走,也去农贸市场看了看,海鲜、肉食、豆制品、水果都有,还挺丰富的。我心说,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常来这里逛了。
昨晚,周根爽和卓亚琴二个姑娘又来玩了,让我帮她们借书;周根爽对我提起学生纪律的话题很不以为然。
1990年3月30日 星期五
上午我收到家里的来信,妈妈现在在看楼,爸爸特想到我这儿来。想到我和父母在一起地温暖和舒适,我想尽快把他们接过来住。
下午1点半,罗俊明主任叫翟宏图和胡明坤二位副教授来,他试着做我们系的评估总结。午饭后,我顾不得休息,去办公室整理评估材料了。
下午,孙海雄带了他们88班的几个学生过来,我们一起去学校的锅炉房借手推车,拉回来两个四门柜,有我一个,这样,我的办公室也有了新文件柜。原来我一直用系办公室行政秘书冯惠玲挪给我的柜子;那柜子的抽屉特滑稽,很难拉开,好容易拉开了,又关不上了。
明天就放春假了,下午很多学生都回去了,老师们也在筹划着探亲旅游,晚饭时校食堂里的人明显少多了。我吃完晚饭回到宿舍里,一阵孤独感袭上心头。钱丽从不问我星期天在学校里是怎么过的,她从未离开过家,当然难以体会到一个人孤身在外的感受了。
小俞和周根爽不来打扰我,让我有了充足的夜读时间,我先复习了一会律考资料,然后看看喜欢的书:昨晚我看完了五角丛书中的《两性的冲突》;今晚我看完了五角丛书中的《人类家庭内幕》。我对恋爱、婚姻、家庭问题越来越感兴趣了。这段时间,晚上临睡前,我喜欢读几页席幕容的诗集《无怨的青春》,其中有几首,我已经会背了。
1990年3月31日 星期六
今天学校放春假。
今天一天的经历连我自己都感到太戏剧化了,人迷迷糊糊地,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纵着,鬼使神差般的。
早上10点,我去宁波市里的三院附近,取我的录音机,还没有修好;我回校吃午饭,校园里空荡荡的,在这吃午饭的人,好像都很落寞,形单影只的。
午饭后,我又去乘5路公交车。车停着,先是87班的张若平和薛全领上来了,坐在我旁边聊天;一会儿,88班的洪涛和谢燕君也来了,我就坐在车的中门处,可他们装作没看见我,径直往车尾去了。我还是热情招呼:“去哪呀?”洪涛冷冷地:“去转转,还没想好地方呢!”假话!洪涛平时进城从不带包的,今天背了一个大包,包里塞了不少东西,一看就知是旅游去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又搭上了谢姑娘;洪涛先前追了郑晖一阵,可毫无结果。郑晖是班里的团支书,每学期都得奖学金 ,这学期还得到了最高奖——阳明奖,现又被列为班里3位学生党员候选人之一;这样品学兼优的姑娘,眼界自然不一样了,对洪涛这类各方面都太过平常的角色,自然不会有兴趣了。洪涛现在在班里显得很孤立,那天他来说:“孙海雄把我看成眼中钉”;赵雅这学期和张咏关系很密切,他在班里挑战似地看着我。”这又能怪谁呢?
我想起那天洪涛来借照相机,很可能他是想和我一起去杭州玩的;他看春假快到了,又没合适的玩伴,就想起我原来说过的春假去杭州玩的话了,后来看我太冷漠才作罢了。我想:他这样虚荣心极强的人,是不会钟情谢燕君这类老实本分的姑娘的,他不过是临时拉玩伴而已。车行一路,我和张若平聊着,心里却在想着洪涛的那些事。
到了宁波剧院,才1点半,还有半小时,我就去住在那附近的唐莉莉家了。唐莉莉问我和钱丽谈得怎么样了,我说还可以;唐莉莉说钱丽说我也就是文凭好,这太伤我的自尊心了。
2点差5分,我又到了宁波剧院的门口,唐莉莉也陪我去了;等到2点10分,钱丽才慢慢来了,还和一个女同事挽着过来的。我上次说过让她早点来的,我不高兴了:“怎么“现在才来?”那个女同事抢话:“才过了十分钟么!”钱丽冷冷地:“2点半还要开会。”我让钱丽请假,她说不能请;我说我那么远来,她无动于衷;我给她使眼色,她视而不见。我的耐心到了极点,转身走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想到了陈素华,想去高专看看她。我乘12路到西门口下来,有二个女学生正好是高专的,我就和她们一起走,正巧其中一个是我们宁波大学法律系87班女生王宁芳的同学。
推开宁波高专档案室虚掩的门,我看到一男一女凑得很近坐着,他们一回头,我看清那女的正是陈素华。
我笑笑:找你呢!
她很惊讶:找我?你来这转转?
那男的知趣地走了。
我:你的朋友?
她:不,我的同学,高中同学,现在同事。
桌上有糖,她拿给我吃。
我:不是你的喜糖吧?
她:哪有那么快?你哪,你怎么样?
我:谈了几个,没人愿意为我做牺牲;听到我要接父母来同住,都吓得逃走了。
她:我现在有房子了,我们家的老房子拆了,房屋证也给我们了;2年后,在望湖桥那里要盖起新楼,给我们一套新房子。
我:那我们之间的障碍不就消除了?我其实一直都想来找你的,那次系里人告诉我高专有人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是你呢,结果你说没有。元旦你寄给我的贺卡,没写14信箱,被扔到废信堆里了,这学期来我才看到,你写的话真让我感动。我打过个电话给你,可没打通。这阵我很忙,今天是春假,我才有空上街来转转,看时间还早,就上你这来看看。
她: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我这次回去,我妈说我家有能力买房子了,宁波2万5一套的房子不算贵;我想这样我们原来的矛盾就解决了,所以才来找你的。
她: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我:你人善良,极端的善良,朴素宽厚,出身高知家庭,家庭教养好,家里孩子少,我讨厌人多的家庭。
她:那他怎么办?他已经陷得很深了,不过我没答应他。
我:你看着办,我比他强多了,论身材、相貌、学历、能力,发展前途。
她:你是比他强,可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
我:我不管,我想这次来,只要你不结婚,我不管你和谁谈,我都会找你,除非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把结婚证给我看了。
她:你是第三者。
我:他是第三者。
我明天上午去你家。
她:我明天下午已经和他约好了。
我:推掉,我上午去。难道你一会儿就让我走吗?
她:这得慢慢来。
我看她桌上放着本小说,说要借;她又从抽屉里拿出很多小说来,还说要带我去她们学校的图书馆看看,我想看什么,她给我借,我说不去了。我拿了一套,(英)克利斯朵夫·纽著的《上海》(上、下)。我们正说着话,又有一个小伙子来找她,要和她一起去借书;她说:今天有事,不去了,指指我。那人走后,她说这也是一个追求者。
4点,我要走了,她送我到汽车站。
她:那人知道了要打你的
我:他行吗?我才不怕呢。
碰到一个卖油墩子的小摊,我买了两个油墩子,我们一人一个。
她说她天天记日记,七几年就开始记,已经记了九本了。
临分手时,她强调了一句:“你想好了吗?”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推:“想好了。”走出高专大门时,我说:“我明天去你们家,让你们家里人看看。”她接着:“看看这未来的女婿怎么样?”
我到宁波来,第一个碰到的就是陈姑娘,转了一大圈,奇历不少,最后竟又转回来了。人生可真是不可思议呀,其中的滋味谁又能解得开?
1990年4月1日 星期日
早上很早,有人来给我说,城里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一趟;我一想就是唐莉莉,我没去。
早上,我西装领带打扮好,去位于孔浦宁波大学教师新村教授楼的陈素华家了。早听说孔浦宁大新村的校长楼和教授楼了,每套四室一厅,100多平米,真想去看看;就在那片黄楼中,有二幢低矮些的只有三层的就是,凉台特别大。进去一看果然宽敞之极,像是电影中出现的居家。
陈素华开的门,她父母装作不知道,也不出来招呼,她去叫来了父亲。她父亲问我是学什么的,什么学校毕业的,简单两句就走开了。我到凉台上看了看,这么好的房子,可惜主人却不会收拾;宽敞漂亮的凉台上落满了灰尘,而且连盆花也没有。
我再回到房中,我和他们一家三口人围桌而坐。他父亲像是在审问:“听说你昨天去她那里说了些话,说说吧?”我不解:“说什么呢?”
她父亲拐弯抹角地讲开了:先问我为什么隔了那么久又来找她了?又说“时间那么长了,出现了些新情况,这些新情况我们认为还可以,年龄相近,彼此都单纯;听说你要接父母来,她也不怎么会做事,住在一起恐怕很难相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马上站起来:“我走了。”
陈素华送我出来:“那书?”“我看完给你送到学校里,或是叫别人带给你。”我们站在楼道里说着,她母亲几次过来叫她上去,她毫不理会。她说昨天晚上她给家里人讲了我的情况,家里人认为我太精明了,恐怕她将来不是我的对手;还说我没看上她人,而是看上人之外的其它东西了;又说我和父母同住不好。我说精明是优点,那是对外的,不是对家里人的;我要和父母同住,是因为父母对我极好,这不是完成任务尽义务,而是没有他们和我在一起,我生活就不会感到幸福;至于我看上她家什么了?她家能给我帮什么忙呢?她想想也有道理,说回去换鞋,我等了半小时,她才来。她说给家里说了半天,说得她们没话说了。从神情来看,她回去闹了一场。
我们去宁波市里吃多肉小笼和多肉小馄饨,又穿小巷游月湖,玩着、说着;宁波市里小巷中的老式房屋特别有味道,让我仿佛有到了上海的感觉。月湖我还是第一次来,人很多,许多人在划船,我们坐在旁边的石台阶上,聊着。
我心很乱,她老是提到她那个同学。我想:是不是我和钱丽的事就这样算了?想想从人来讲,我更喜欢钱丽。远处有个人很像钱丽,我盯着看了很久。下午3点钟了,我们沿月湖走到火车站,然后乘1路车。回去的车上,她一言不发,想着心思。突然,她问我:“你是不是想好了、选定了?”我们说好了打电话联系,可我在心里将两个姑娘比较着、也犹豫着。
晚饭后,周根爽和卓亚琴二个姑娘来找我,我们去渡口转转。我心情很不好,心乱如麻,可还是能说说笑笑。这也许就是感情的事经历得太多了,也就变得洒脱得多了吧?这是成熟地进步也是麻木地悲哀。
1990年4月2日 星期一
早上一到系办,我就看到罗俊明主任留在我办公桌上的纸条,让我整理评估材料。10点钟,他下课来了,我们两人忙到快12点才去吃饭;饭后,又接着干,在我办公室里,我们摆放好材料。1点半,学校评估办的人来了:教务长、副教务长鲍忠浩、王副校长,工商系主任胡世凯,外语系主任等。
下午评估时,罗俊明主任一个劲地夸我能干。等那些人走了,他说:“你的心血没有白花!”
如释重负,我想去散散步。刚出门,就碰到了周根爽和卓亚琴二位姑娘。我们一起去江边:站在江岸,风很大,看着过往船只和落日余晖,闲聊;她们88班的两个男生付哲学和朱战明也来了。朱战明说:“你有时间的话,到我们宿舍来走走。”我其实很喜欢和学生聊天的,只是我现在还不是他们班的班主任。
我备课到夜里11点。
1990年4月3日 星期二
上午有课,课后,我把办公室整理了一下。
午饭后,我匆匆赶到三院,看到我的录音机已经修好了;顾不上拿,我去钱丽家。他父亲见了我倒挺热情,让我下星期天去他家里吃饭,然后,就出去了。
钱丽刚睡下又起来,赌气说:“你脾气很怪的,我吃不消;算了,不谈了。”我起先以为她耍小脾气,拉着她的手,好言相劝,她还是坚持;我让她送我出来,她起先不肯,后来还是送了。送过石桥,我说:“行了,不送了。”她就要往回走。我说:“钱怎么还你?”她说:“随便,不还也不要紧。”我:“不,那不成我骗你钱了,我寄给你吧。”她:“我就是这种脾气。”我:“就这么结束了?都是命运地安排。”我这艘船何时才能找到避风的港湾呢?天知道!
没有时间多伤感,我一回学校就赶到了工商系,罗主任让我下午听他们的汇报,我已经来迟了;罗主任挺通情达理的,我一来,他就走了,去接北大来我们系讲青少年犯罪的康树华教授。
晚饭后,我去学校的小宾馆,和罗主任、康教授,三人谈到9点钟才散了。
我太疲倦了!
1990年4月4日 星期三
早上起来我去取录音机,人不在,午饭后我又跑了一趟,总算取回来了,修理费要30元,不过修得还可以收:收音原无声,现在正常了;录音原嗓音太大,现在变得轻微了。我好久没听新闻了,以至于今天晚上打开收音机听新闻时,我有一种“终于”的感觉;音乐也久违了,晚上我一盘盘磁带放着,听不够似的,太寂寞了!
上午我跑教务处排《青少年犯罪》的课,然后通知学生,也通知康树华教授。
下午我给市司法局打电话问律考的事,今年要考综合、实体、诉讼、经济和律师业务5张卷子,明天我就去报名。
前两天冯惠玲的女儿许玲来了,穿了一套大格子的西装套裙。今天快下班了,办公室里就我和冯惠玲。
我:你们许姑娘有朋友了吗?
她:还没有。
我:那天她来是别人给她介绍对象吗?
她:不是的,她来借书。
我:没人追求,我可要追了。
她: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我们可高攀不上你呀。
我:也许是我高攀不上你们这样的教授家庭吧!
正说着,罗主任进来了,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康教授要去普陀山旅游,罗说系里没钱,那怎么去呀?罗主任为此一筹莫展。
1990年4月5日 星期四
早上8点,丁寰祥、汪海军来叫我,我们一起去宁波市江北区司法局报考律师,交报名费30元,我这还是昨天问冯惠玲借的钱。上午冯书记听说系里几个年青教师去报考律师了,冲我说:“我看你是没问题的。”系里的资料员邬爱萍在办公室里说我早就做准备了。看来这次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下午一下午的会,讨论系里的评估总结。
晚饭时碰到俞德鹏,他去安徽结婚才回来。
晚饭后我去康教授那里。
晚上在办公室,冯书记召集写过入党申请书的同学开会,周根爽也在其中。我给她领了本《青少年犯罪》的教材,我推开门大声地说:“周根爽,你来我给你说句话。”同学们都笑了起来。过后想想,我也太孩子气了,长不大似的。
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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