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大情蕴大理 思想常迸新火花


 大事大情蕴大理  思想常迸新火花

———著名作家梁衡访谈

屈善施   梁真鹏

 

以前读过许多梁衡的作品,甚至手头有他的多部新闻与散文集,总被他质朴的文风,谨严的文体所痴迷。政论文和人物文论中的例子随手拈来,纵横驰骋,恰到好处,又风趣耐读,让人百看不厌。全没想到有机缘近距离接触到作家本人,读其文想见其人,天遂人愿,终于让我们有机会聆听到他为文为人的心路历程与文化之旅。

早在一个月前,就有旬阳的朋友打电话说,梁衡要来参加汉江(旬阳)生态论坛,这对安康文化界和新闻界来说,都是一件喜人的事。112日,梁衡参加完论坛会后,鸟瞰太极城全貌,畅游浩淼瀛湖,

看安康城市开发喜人变化。夜晚,在他下榻的宾馆,接受了记者独家采访。

逆境顺境见心性

要想采访梁衡决非易事,因为事先他有要求,由于时间短,参加汉江论坛不接受媒体的采访。主办方谨遵诺言,一概回避媒体的好意,不惊扰梁衡的休息时间。但我们首先是他的热心读者,没有作家不喜欢他的读者的,所以,以书籍为媒,乘午间休息的时间,想和他谈谈读书的感想,看顺便能不能采访一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我们背后隐藏的动机,但他还是惺惺相惜地一笑,答应到安康的路上在车上谝谝吧。我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觉得没有白跑。

平时与一些记者、文友聊天,谈起梁衡,都是羡慕梁衡的“一帆风顺”,觉得梁衡的采访经验只适宜中央大报的“记者”,对于基层新闻单位工作人员来说则无从学起。其实这些都属误会或误解。

读过梁衡《没有新闻的角落》的人都知道,梁衡所走过的人生历程并非一帆风顺。梁衡上中学时喜欢文学,大学却考入档案系,这算第一次“不顺”。几年专业思想教育,已横下心来攻档案,成绩还好;却又赶上“文革”,毕业时发配到边疆劳动,工作都无着落,更不用说专业对口,这算第二次“不顺”。以后由写稿而逐步到光明日报当记者,梁衡就像“被人推到枯井里,靠着信念理想这根细绳,又一把一把地爬上来”。

但是真正的“不顺”还是成名之后的第三次。梁衡作为光明日报记者驻山西9年,由于报道和后期搞人才公司的改革举动,省里就向报社要梁衡。报社怕人被挖走,立即调梁衡回京任职。当时全国搞省、部级干部三梯队名单,梁衡名列其中,中央党校为这批人专开了二期培训班。报社领导说:“你先上任还是先上学?”梁衡说:“当然先上学。”在梁衡心里,学问比官重要。但是后来,仅仅由于一封匿名信,梁衡即被剔出名单。梁衡去上访,答案是:“问题是没有,但这一拨是把你误了。”

路在何方?梁衡说:“那时我读了大量古人的笔记和传记,使我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不用此处用彼处,‘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文天祥不是在狱中留下“正气歌”吗?所谓逆境,使你原来想走的路偏偏走不通,不是天下的路都已绝尽,一切要靠自己的主观努力。新时代的文人当比封建时代的文人更要有出息。要紧的是永不妥协,自强自重。我决定调整生活,时时警惕而不使光阴虚掷。结果,在我人生挫折最大、最低潮的那两年,恰恰成了我著述最集中的两年。”

梁衡笑言:“我详谈我的从业经历,目的是想说明,记者成名或许会有所在媒体的大小之别、造成的机会不均等因素,但是成才则不分环境优劣,关键是自己如何适应环境,苦心孤诣,扬长避短。更进一步说,环境的优劣或者说顺境与逆境是随着人的遭际的变化而变动着的。生命就是创造。凡想有创造的人都会碰到阻力,因为他要破旧出新。一生绝对顺利的人,也就等于他没有在世上生活一回,因为除了享受,随波逐流,他没有给这个世界贡献什么,留下什么。人总有理想,无论大小,理想的实现是奋斗的结果。

奋斗就是克服逆境,什么都天遂人意,还奋斗什么?”

着眼大事大情大理

谈到梁衡的有影响的作品,不能不提到他曾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名文《提倡写大事、大情、大理》,他强调:“凡历史变革时期,不但有大政大业,也必有大文章好文章。恩格斯论文艺复兴,说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我们期盼着新人,期盼着好文章、大文章。大题材、深思想在作品中见少,必定导致文学的衰落。”此篇专论一经提出,在文化界和理论界即引起巨大反响,和他许多作品一样,让人醍醐灌顶。他也正是沿着这条路子一路潇洒走过来,文化泰斗季羡林称他的作品是“经营派”,“在并世散文家中,能追求更高境界的人,除梁衡之外,尚无第二人。”

作为著名的作家、记者,多年的报业管理领导,三栖人生角色,他对报纸与副刊未来的走向有什么看法?他说,中国未来的报纸肯定是以机关党报为主流,走多元化的结构。党报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也要与时俱进,既要适合政治规律,又要符合新闻规律。党报的副刊,既要坚守舆论阵地,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为己任,又要努力为广大读者服务。

谈到那篇自己倡言《提倡写大事、大情、大理》,主要是针对当时文艺界弥散的一股小家子气的有感而发,算是他的文艺宣言,也是他的实践之道。大事大情蕴大理,梁衡说道,文章一般可以分成6个层次以满足读者需求:最低层次给人以刺激,第二个层次给人以休闲,第三个层次给人以信息,第四个层次给人以知识,第五个层次给人以思想,最高的层次给人以美感。文章家大都是最高的两个层次。

这就回到你刚提到的问题了,报纸副刊究竟怎么办?每一个报纸的副刊它都有她自己的定位,定在哪个档次。每个作者也有定位,他的定位在哪个档次。一个好的副刊就是一个专卖店,我这专卖店只卖哪个档次的东西,譬如皮尔·卡丹,别的我不卖。好的作者就是名家,那一类的店子我才去买。

这就是各取所需。原先我写文章,一年就一两篇,一年一篇《觅渡,觅渡,渡何处》,一年一篇《跨越百年的美丽》,一年一篇《把栏杆拍遍》,到了去年就没写出大的文章。写瞿秋白其实用了6年时间,写周恩来则用了20年,我想写彭德怀六七年了,我到庐山看了6遍,又到彭德怀的家乡看了一遍,还是写不出来。可能我达不到那个思想和审美档次,我也不愿写娱乐档次。长征70周年了,我特别想写一篇文章,可是我一时找不到那个切入点。我从于都河的渡口,贵州的四渡赤水,六盘山,这些地方都去看过,觉得没有什么新的思想,不能超过别人,也不能超过自己。建党80周年,我写了《一只小船和一个大党》,当时我到山西出差,看到当地的报纸上有三五百字的文字介绍为迎接建党80周年,嘉兴修红船,就这么点灵感,我中途改道到了浙江嘉兴。一下子找到切入点,就找到文章的思想,就感到做成了。

记者首先要有责任心

梁衡曾说,记者就是报社的采购员,“出门跌一跤,也抓一把土”,出门去就是要能拿回东西来。战士要有每战必胜的信念,记者要有每采必得的思想。采访是一种很苦的事,一个记者如果没有这种顽强的意志和贪婪的意念,便会平庸终生,一无所获。

依梁衡的见解,新闻业是一个社会责任很重的行业。它担负着为全社会传递信息、引导舆论的责任,是整个社会进行政治、经济、文化活动必须使用的桥梁和纽带。新闻业至少承担着如下几个社会责任:社会信息的传播,社会道德的建设,舆论监督和社会及历史文化的积累,它甚至还关系到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

梁衡从事新闻工作几十年,如果要问他最大的体会是什么,就是这个行当让你懂得什么是责任,怎样为履行这个责任来要求自己,充实和改造自己。有了责任也就有了做一个社会人的前提。新闻业是造就一个社会人的理想平台。存在决定意识,长期从事新闻工作的人,自然会历练出这样一些特殊的素质。

记者应该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记者是社会各界的纽带,就他与社会各界的联系之广泛来说,他仅次于政治家,他的一举一动都连着整个社会,一稿发表,读者万千。记者工作的时候始终是站在社会的制高点,从政治、政策、全局和社会规律的高度出发向大众提供信息。同时,他还负有开启思想、引导舆论的责任。但凡中外名记者、名编辑,无一不是最大限度地忠实履行这个责任的人。这既是一种使命感,也是一种政治觉悟,也是一种职业道德。记者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他看到每一个可以为之出力贡献的地方都想一试身手。社会的进步就是他们的惟一心愿。一切自私、狭隘、麻木不仁、浮躁随便的品行在这里都会被剔除掉。

灯火阑珊的夜晚,访谈结束。回想一路和梁衡近距离接触,看到他对安康的生态旅游不停地表示赞许,禁不住问道,取安宁康泰之意的安康给他留下了怎么样的印象?梁衡不住地赞道,印象很好,感觉很深。我们欢迎他多来看看,多留下一些美文。他嘿嘿地笑了,会的,一定会的!

                                                                                      (作者单位:安康日报社)   

梁衡:1946年出生,山西霍县人。著名的新闻理论家、散文家、科普作家和政论家。1968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历任内蒙古日报、光明日报记者、国家新闻出版署副署长。现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中国记者协会全委会特邀理事、人教版中小学教材总顾问。 

作品有《梁衡文集》和新闻三部曲《没有新闻的角落》、《新闻绿叶的脉络》、《新闻原理的思考》,散文集《只求新去处》、《人杰鬼雄》、《觅渡》,科学史章回小说《数理化通俗演义》、政论集《继承与超越》等。《晋祠》、《夏感》、《觅渡,觅渡,渡何处》、《跨越百年的美丽》等四篇作品入选中学课本和师范教材。曾获青年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潘世东转载于安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