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开花节节高”?竹子是多年生禾本科植物。竹子的地上茎叫做竹竿,地下茎叫做竹鞭。最矮竹杆10-15厘米,最高竹杆40米以上。竹杆常为圆筒形,极少为四角形,由节间和节连接而成,节间常中空,少数实心,节由箨(读音为tuo)环和杆环构成。成熟的竹子水平生枝,枝上生叶,有叶柄,叶片剑形,幼株叶从茎生。大多数竹类生长12-120年后开花结籽,一生开花结籽一次。竹类一生当中,大部分时间为营养生长阶段,一旦开花结实后,全部株丛即枯死,至此完成了一个生活周期。因此,只有“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存在“竹子开花节节高”。
“不幸之中有万幸”?竹子在全球各地都有分布,东南亚雨量充沛,热量稳定,因此成为竹子理想生境,也是全球竹子分布中心。在自然生态环境下,竹子常与其他树种组成混交林,且处于主林层之下。当上层林木遭到砍伐之后,竹子便乘势而上,利用超强的繁殖力,迅速形成次生竹林。加之,竹子用途不断扩大,经济价值高,人们植竹造林,人工竹林获得迅猛发展。次生竹林和人工竹林,以它强大的地下茎向四周蔓延扩大。在全球森林过度砍伐,逐年减少的情况下,竹子的地盘呈日益扩大之势。这无疑是人类生态浩劫之中的生态福音,不幸之中的万幸!
竹子竹林竹民生。竹芽向上发育,变成竹笋,钻出地面,进而长成竹竿。竹芽地下横生,则发育成地下茎,即竹鞭。竹鞭再度发育,成为竹芽,以至于竹笋、竹竿。秋冬时节,竹芽还没有长出地面时,叫冬笋。春天到来,冬笋长出地面,叫春笋。冬笋、春笋是中国菜品常见食物。春天竹芽在干燥土壤中等待雨水,一场透雨过后,春笋快速长出地面。人们便用“雨后春笋”来形容这一茁壮成长的过程。竹子生长快,成为速生林。竹子是制作家具的重要材料,也是制作工艺品、乐器等的重要材料。竹笋是常见美食。竹青是去火清凉的中药材。竹子四季长青,是不可缺少、不可多得的景观植物。竹林、竹海更是中国人向往的人间佳境。因竹竿挺拔秀丽、叶潇洒多姿、形千奇百态,也因它四季常青,姿态优美,独具韵味,情趣盎然。当人们闲情逸致,漫步青青翠竹之下时,一种无限舒适和遐意油然而生。公园里,村寨旁,一丛丛一片片的翠竹既美化了人的生活,又能陶冶和升华人的高尚情操。难怪苏东坡发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感叹。竹是一种特殊的物质载体,其文化意涵已渗透到中华民族物质和精神生活的诸多方面,成为中国文化的独特符号,这就是别具一格的中国竹文明和源远流长的中国竹文化。一双竹筷,一座竹楼,一架竹桥,一根竹笛,一把竹丝扇,一只竹管毛笔,一首咏竹诗,一副墨竹画,一句“无竹令人俗”的人生格言……无不弥漫着特色的中国文化。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指出,东亚文明是“竹子”文明,中国则是“竹子文明的国度”。
长长久久竹历史。1954年在西安半坡村发掘了距今约6000年左右的仰韶文化遗址,其中出土的陶器上可辨认出“竹”字符号。说明在原始社会时期,竹子就和人们的生活有了密切关系。我国人民喜爱竹子,中国也是世界上研究、培育和利用竹子最早、竹文化最繁盛的国家。竹子在中国文化发展和精神形成中产生了巨大作用,竹子与人民生活的息息相关。没有哪一种植物能够像竹子一样对中国文明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苏东坡写道:“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根据《诗经》、《禹贡》等文献记载,竹笋在周代已是美味佳肴,此后相沿不衰,直至今日仍不失为中华民族的桌上名菜。秦汉时期就出现用竹制布、取竹制冠、用竹做防雨的竹鞋、竹斗笠,并沿用至今。在汉字之前,竹的原始符号就出现了。竹笔是中华民族最早的书写工具,作为创作书法艺术和绘画艺术的工具,历久不衰,宣笔、湖笔、湘笔等名笔的笔杆均由竹制成。早在周朝初年,竹即开始成为书写材料——竹简。竹简保存了东汉以前珍贵文献,最早的《尚书》、《礼记》和《论语》都是刻写在竹简上的典籍。在殷商时代,写在竹简上的书叫竹书,写在竹简上的信叫竹报。竹笔的发明在文化史上也具有开拓性。在殷代文化遗迹中出土的甲骨、玉片和陶器上,可以看出毛笔书写的朱墨字迹。利用竹子的另一项伟大成果是造纸。在9世纪中国开始用竹造纸,这比欧洲早1000年。明代《天工开物》对此作了详细记载,并附有竹纸制造图。实际上,在竹纸出现以前,制纸工具也是竹子产品。从竹简开始到竹纸出现,竹子在文化发展史上始终占有重要地位。竹子利用还有许多方面,春秋战国时期,已利用竹制工具提水,以及用竹筒提水灌溉的高转筒车。在武器发展史上,从原始的竹弓射箭到春秋时期的抛石机、宋代的火药箭和竹管火枪等,全是以竹为基础材料制作的武器。古代先民奉竹图腾,把竹作为祭祀工具和祭品。道教和佛教崇奉竹子,追求竹子所构筑的环境。自战国时期始,竹被神圣化,天师道把竹视为“灵草”,具有送子和延寿的神秘力量,崇拜竹以祈求得子或求子健康成长。竹文化联系着口承文艺和游乐活动以及信仰习俗,进入了仪礼制度,在祭祀、婚丧、交际、节日、朝规等社群文化中是重要元素。“华夏竹文化,上下五千年,衣食住行用,处处竹相连”。
生动传神竹文字。汉字承载着中国文明。汉字中竹部文字非常多,从此折射出中国竹子利用的悠久历史。古人把不刚不柔、非草非木、小异空实、大同节目的植物称之为竹。从竹子形态表象认识开始,把竹子进行加工,制成物品,又以竹字衍生出数量浩繁的竹部系列文字,并随着对竹子认识深化提升,竹类利用日益拓展,竹部系列文字也随之壮大。仅1979年版的《辞海》就收录了竹部文字209个,如笔、籍、簿、简、篇、筷、笼、笛、笙等,历代各类字典的收录更为可观。在造纸技术出现以前,用竹子制作的竹简是文字的重要载体。竹简即把文字写在竹片上,再把它们用绳子串在一起就成了“书”,汉字“册”由此而来。“竹报平安”是这一时期家信的别称。唐代段成式《酋阳杂俎续集·支植下》:“北部惟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相传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没有成熟的男女儿童,像似没有成熟的青梅,常将竹竿当作玩具使,像骑马一样骑着竹竿玩耍。此即为“青梅竹马”的来历。李白《长千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竹竿耿直,刀劈竹竿,势不可挡,一旦入刀处开裂,其下必然随之开裂。所以,人们用“势如破竹”来形容不可阻挡之势。《晋书·杜预传》:“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施耐庵《水浒传》第九十九回:“关胜等众,乘势长驱,势如破竹,又克大谷县。”竹报平安、衰丝豪竹、青梅竹马、日上三竿一类的成语,包含着与竹子有关的精美而传神的典故。这些文字和成语涉及社会和生活的各个领域,反映了竹子为人类认识利用的历史进程,反映了竹子在几千年历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
独具特色竹艺术。工艺品是器物由实用走向审美,这是人类精神需求增加的直接结果。工艺品兼具实用与审美双重功能,既是物质生产技能的集中体现,又是文化性格与审美追求的集中体现。这两方面的表现需要借助物质材料的特性予以支撑,竹子满足了其中材料构造特性。在蔚为大观的中国艺术品中,竹制工艺品颇具特色,它表现了中华民族娟秀细腻、清新淡雅、柔和婉约的审美趣味。中国传统的吹奏乐器和弹拨乐器基本上是用竹制造。竹是中华民族乐器的重要制作材料,被作为中国古代音乐分类“八音”之一。人们常用“竹”代表管乐,用“丝竹”代称音乐。唐代把演奏乐器的艺人称为“竹人”。竹制乐器能够比较充分的体现“天人合一”或“天人协调”的思想境界,显示了中国传统音乐简明、灵活的特征。中国绘画画竹始于唐朝,至五代十国时期中国画的重要一科——墨竹画已问世,北宋文同、苏轼等人开始大量画竹,完善了画竹艺术。清朝涌现出倾毕生精力于竹的画家——郑燮,他不仅留给我们大量写竹画,而且在画竹艺术上多有创新、理论上颇多总结。从正直、高洁、孤傲、坚贞、抗争到直爽达观、体恤民情等,画家们都借画竹得以象征与表现,并构成别具一格的简淡逸远的绘画风格。中国先人们用竹子编织和雕刻各种赏心悦目的工艺美术作品。新石器时代开始用竹编织器物,春秋战国时期竹编艺术已经非常高超,楚国最为发达,品种极为丰富。商周时期形成了雕刻工艺,汉代有竹雕刻艺术品存世,六朝时期文献中有竹雕刻艺术品的记载。唐代以后,竹刻名家辈出。宋代出现詹成,明代出现了嘉定朱松邻祖孙三代为代表的嘉定竹刻派,金陵(今南京)则出现李文甫等竹刻家。清代中期形成了湖南邵阳、四川江安和浙江黄岩等地的翻簧竹雕,并成为竹雕刻艺术的主流,民国初期出现北京张志渔开创的北派竹刻。竹还是工艺美术中表现题材,寄寓着福、禄、寿、喜、财、吉等内容的图案一直在民间装饰美术中流行,并被广泛应用于雕刻、织绣、印染、陶瓷、编织、剪纸等各种工艺品的创作中。
美轮美奂《竹枝词》。远古时期,竹是原始歌谣的描绘内容,其后《诗经》、《楚辞》、《汉乐府》、《古诗十九首》等先秦两汉文学作品对竹和竹制器物有大量描绘,但竹或竹制器物仅只是意境的一个构成要件,尚未成为中心意象。至南朝时期,伴随着山水诗的出现,以竹为中心意象的咏竹文学诞生了,其代表就是谢跳的《秋竹曲》和《咏竹》。此后,历代文人墨客对竹吟咏不断,创造出大量咏竹文学作品。竹之挺拔、常青不凋之色以及竹的摇曳之声和清疏之影尽入诗怀,并借以象征与表现虚心、高洁、耿直、坚贞、思念等情志和思想,构成情志依附于竹意象、情志贯注于竹意象、情志超越于竹意象几种文学符号类型,显示出清新淡雅、幽静柔美的审美特征。《竹枝词》原本是三峡一带巴渝人家的民歌形式。“重重巫峡连巴峡,一片渝歌接楚歌”。其后,刘禹锡别开生面,成功将其转变为一种民歌体裁新诗体,这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还有情。”“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白居易的《竹枝词》“巴东船舫上巴西,波面风生雨脚齐。水蓼冷花红簇簇,江蓠湿叶碧凄凄。”“江畔谁人唱《竹枝》?前声断咽后声迟。怪来调苦缘词苦,多是通州司马诗。”黄庭坚高度赞扬了刘禹锡的《竹枝词》:“刘梦得竹枝歌九章,词意高妙,元和间诚可以独步,道风俗而不俚,追古昔而不愧”。黄庭坚吟诵刘禹锡九首《竹枝词》:“白帝城头春草生,白盐山下蜀江清。南人上来歌一曲,北人莫上动乡情。”苏轼叹道:“此奔轶绝尘、不可追也。”宋代不少文人写竹枝词,苏辙、杨万里、范成大、汪元量等都有成名杰作。
世代传承竹精神。竹,未曾出土先有节,至凌云处尚虚心,宁折不弯,表达了士人行为操守中谦虚而刚毅的内涵。竹子历来是中国文艺创作的重要材料。因松、竹越冬而不凋,梅耐寒开花,竹与松、梅,并称“岁寒三友”。梅、兰、竹、菊是中国人感物喻志的象征,也是咏物诗、文人画最常见题材。梅的冷傲、清高,兰的清淡雅致,竹的高风亮节,菊的不拘与傲骨。自强不息,清华其外,澹泊其中,不作媚世之态是其共同特点,故合称“四君子”。竹子无牡丹之富丽,无松柏之伟岸,无桃李之娇艳,但它虚心文雅的特征,高风亮节的品格为人们所称颂。它坦诚无私,朴实无华,不苛求环境,不炫耀自己。竹子升华了人的精神风貌,如其虚心、气节等品性,被列入人格道德美的范畴,其内涵已成中华民族品格、禀赋和美学精神的象征。人们看到竹子,自然想到它不畏逆境,不惧艰辛,中通外直,宁折不屈的品格,这正是竹子特殊的审美价值所在。白居易在《养竹记》中总结竹的品性本固、性直、心空、节贞,乃“贤人君子”。刘岩夫在《植竹记》中赋予竹子刚、柔、忠、义、谦、贤、德等品格。竹子高尚的精神风貌和特殊的审美价值,不断激发艺术家创作灵感,也成为艺术家推崇的人文楷模。晋代大书法家王徽之(王羲之子)曾暂寄人空宅住,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享有诗佛之誉的唐代大诗人王维擅长以竹来传达自己的禅悟体验:“独坐幽徨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宋代苏东坡《于潜僧绿筠轩》中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清代杰出艺术家郑板桥特别擅长画竹,他题于竹画的诗也数以百计,丰富多彩,独领风骚。他在《竹石》图的画眉上题郑燮的诗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难还坚挺,任尔东南西北风”。中国革命先辈以竹题诗作画,以方志敏烈士最典型,他自撰对联以自勉:“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园栽四物青松翠竹白梅兰。”儿女分别以松、竹、梅、兰取名。在革命艰难关头,方志敏写下“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升,依旧与天齐。”可谓是“气贯长虹”。
建园植竹聚群贤。竹子是中国园林不可缺少的元素。中国造园始于公元前11世纪周文王筑灵台、灵沼、灵囿,那时人们已经欣赏竹林风光。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建上林苑,穷四方之珍,得云冈素竹,引种咸阳,这是竹园最早记载。魏晋南北朝,文人、士大夫崇尚玄淡,寄情山水,催生自然山水园林,竹子大举进入园中。《水经注》介绍北魏著名御苑华林园称:“竹柏荫于层石,绣薄丛于泉侧。”《洛阳伽蓝记》记载贵族私园“莫不桃李夏绿,竹柏冬青”。唐代诗人王维辋川别业有竹岭、竹馆等竹景。北宋李格非《洛阳名园记》评述19座私园,对其中10座宅园作了竹子景观描述。明清园林继承唐宋传统,逐渐彰显地方风格,以宅园为代表的江南园林是中国园林发展的高峰。竹子与水体、山石、园墙建筑结合。沧浪亭、狮子林等苏州六大名园及扬州个园、惠州逍遥堂等竹子造园相当显眼。随着诗、书、画及造园技术发展,在庭院造景基础上发展出自然风景缩影——盆景。以竹子为材料制作的盆景,在宋代名人画卷上就可见到。明清年间,岁寒三友类盆景广为流传。竹子盆景发展到今天出现了许多精品,如周瘦鹃先生的《竹林七贤》、《竹趣图》等,还有扬州的《潇湘流水》、《翠野图》、《竹林逸隐》、《东坡遗风》等一大批竹子盆景代表作。
独领世界竹文化。我们正处在中国全方位崛起之际,中国竹文化蓬勃发展,各地大力兴建竹子公园、竹子博物馆。尤以北京紫竹院公园、上海万竹园、南京菊花台公园、成都望江楼公园及广州晓港公园名气最大。北京植物园的“集秀园”、杭州黄龙洞圆缘民俗园的“方竹园”、马鞍山采石矶公园的“万竹坞”则是以竹景为主题的“园中园”。位于安吉县的中国竹子博物馆是展馆面积最大、展品最丰富、设施最先进的竹子专题博物馆。1997年11月,总部设在北京的政府间国际组织——国际竹藤组织的成立,更将中国竹业发展推向新阶段,使中国竹文化走向世界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