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篇说到1990年12月初,我在宁波大学任教的日子)
1990年12月3日 星期一
上午,我先到系里告诉罗主任,外聘老师吕健来了;然后去宁波科委专利事务所,和张刚主任聊聊我去那里做专利代理人的事。
他希望我能去做专职专利代理人而我更想先做兼职。我说单位可能不会马上放我走,他说他可以去讲;说他们专利所的编制还没有满。他说我到他们所后,可以去考专利代理人;只有在编人员才可以做专利代理人,而兼职只能挂别人的名义代理,他让我先挂他的名字。他让我有空就去他们所转转,给我买张月票;我答应每天至少去半天,我想先做起来再说。
下午,我又去宁波大学人事处问关于评讲师的事,说是省里这周给答复。
今晚,中央电视台开播根据钱钟书同名小说改编的10集电视连续剧《围城》;我特别喜欢看改编名著拍成的影视剧,也很在乎完整地看戏。
两集间隙,我匆匆地给李洁打了个电话,说这是一部编导演名家荟萃,不可不看的大戏和好戏。她说刚送走沈芳夫妇。
晚上小俞过来聊天,
1990年12月4日 星期二
午饭后,我去宁波专利事务所了;买了张月票,一去就给我报销了。记得我上月的月票,是在宁波影视公司报销的。
下午没什么事,从1点半到4点,我只是翻翻《经济法制》,冷眼旁观。3点多,张刚主任才来,他问了我几个法律问题,我的回答他显得很满意。上次我什么证件也没有拿,今天他查看了我的工作证。
晚上,我给小洁一个电话就打了一个多小时。她说给我在市里找到住的地方了,她一个朋友回娘家住了,说让我别多想。
我:你决定嫁给我了吗?
她:想得倒美,还早着呢!
我:都和我一起去看过家俱了,还不愿意?我这么完美的人可没地方找,别人都羡慕你呢,你知道吗?
她:羡慕我什么?
我:羡慕你找了那么好个人,整个宁波就只有这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让你找到了!
她:你有什么好的,就是嘴巴能讲。
我告诉她,我这次律师没考上,声音有些沮丧;她马上关切地说:“你可别泄气呀!”
我让她帮我同寝室的张伯区介绍个对象,她说张太矮了,长相也不行,不好找;我说张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她不屑:“那有什么用?人家主要看长相,还有能不能讲得来。”我想这也道出了她的择偶观。
她说她认识的人一般点的都结婚 了,人长得一般也就不要求什么了,是个男的就行了。说到这,她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说她有一个朋友,人很漂亮,身高1米68,还没有男友。我想:这下她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难得了。我有意说:我已经给小张说,我的朋友很有办法了。她没吭声。我知道她这好强的人,是很看重我这句话的。她让我别告诉人家她在哪儿工作,我说成了再告诉,她说也别告诉。我说我告诉人家,我找的朋友各方面都不错,是我找到现在最满意的;她说别这样讲,将来人家看了没那么好,多不好。
她说沈芳夫妇昨晚去她家,是为女儿海蕾工作的事。
我:你妈不是市旅游局人事处的吗?海蕾也不去旅游局工作,你妈能帮什么忙呢?
她:我妈和市人事局那些人常打交道,很熟的。
她:我觉得我们俩性格有些顶,将来会撞车的。
我:互相体谅点就是了。不然你有空就练练拳脚,将来好打架。
她:与其那样,还不如趁早分开好。
我知道她还在犹豫,只是比以前更倾向同意了,女孩子婚前总是考虑得太多!
我问她昨天沈芳问我们俩什么了?她说没说什么,只是说:“如果好就谈,不好就分开来好了。”我说这不可能,沈芳不会这样说的,她没再说什么。
我说,我给同事们介绍她有三大优点:美丽温柔,端庄秀丽,聪明活泼。
她在那边大笑起来:这是你心目中的女孩子,我既不温柔,也不端庄。其实,这话是我从征婚广告上看来的。
我:女孩子应该温柔点,其实你很温柔。
谈到电视连续剧《围城》,我给她介绍起演员,如数家珍。
她:你走错了路,找错了行。
我:我应该搞影视?
她:是的,你想演电视剧吗?
我:你不是说我长得不好看吗,我还能演电视剧?我到影视公司本想去演电视剧的,没想到是让我拉广告。
我把在宁波科委专利事务所兼职的事告诉她,说我不想离开宁大,这里福利好。她也不同意我调去。
她:宁大好什么?不就有点奖金吗?
我:这还不算好?你在那不也就200多一点吗?
她:我们这里固定奖金是35元,每月最少200元。
就像在面对面地交谈,我们真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我看已经从7点40说到了8点40,看门老头子进进出出的,真让我不好意思,还不知要说到几点呢。
我马上又给沈芳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李洁昨天说了些什么,可惜她不在。
1990年12月5日 星期三
早上起来,我去专利所。车到解放路下来,我在一家小饮食店吃了二碗馄饨,0.37元一碗。
专利所早上挺热闹,来人不断。我刚翻完日报,张刚主任就让我写二封回信;快写完时,一个人拿着个发明产品来了。他是浙江省商业系统唯一的兼职律师,叫戴凤祥,在宁波第一律师事务所做兼职律师;他的顾问单位发明了这种产品,是一种用在电热毯上的定时器。张刚让我帮他写代理文件,今天来不及了,约好他明天带着图纸过来。
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我去宁波汤团店吃了二碗水饺;人很少,我选了一处临街的桌子,阳光酒进来,暖洋洋的。
赶回宁波大学,直奔人事处。副处长王亦伟开会去了,到4点我再去找她,她说省里还没有回话,再等一天。
我去图书馆借书。出来看到董黎君在前面走着,郭庆也在;郭庆勉强叫了我一声“任老师”,董黎君则装着没看见,真尴尬!我太欠考虑了。
前天晚上我没打着水,问小俞借了一壶水;今天学校停电,办公楼没开水,我从市里回来渴得要死。
下午,87班的淡江萍找了件小事过来找我,二人聊起来总是很投机。
晚上7点40分,小洁打来电话,说下午4点钟打电话我没在,我那时去图书馆了。我说我寒假回西安家里,希望她和我一起去。
她:这不太好吧?
我:就算是旅游,看看我生活了近30年的地方。你在宁波住了那么久,过年总那样有什么劲?到我们那去看看当地的风俗。
她:这要问我母亲了,我过年喜欢在自己家里。
我:那就过了年,我快回来时再来,和我一起回来。
她:那不成了我去接你了?
我:总不会等一年再去吧?
她:起码一年。
我:婚礼晚点没关系,结婚证要早点领,我在单身宿舍住够了!
她:领了结婚证,发现不合适怎么办?
我:夫妻之间……。
她:别说夫妻。
我:男女之间,宽容都能处得好,认真都处不好,舌头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
她说下午要去烫发,我说我更喜欢自然流畅的头发。
我:也可以烫成很自然的样子,梳根辫子,别上花。
她:(大笑)梳辫子,还别花?难看死了,像乡下人。
我:别把头发别上去,你脸小,那样显得更小;你脸长,那样显得更长。
她:我本来脸就长。
我又说了让她去我家。
我:作为礼节,你应该去,让我父母看看。
她:你父母人怎么样?
我:非常好,非常善良。
她:他们如果说不好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父母不干涉我的事,他们会同意的。
她:如果万一不同意呢?
我:没有理由,你哪点不好呢?
她:我性格不好。
我:反正将来也不会住在一起,各住各的,能有什么矛盾?
她不再说什么。
1990年12月6日 星期四
上午到专利所,今天开始试着写专利申请文件,并检索。
中午没回校,在办公室沙发上靠了靠。给小洁打电话,她不在。
给沈芳打电话,她好像很淡漠:
我:你觉得我和小洁成功的希望有多大?
沈:60%。
我:你觉得小洁会觉得我哪一点不好?
沈:不够深沉。
我:宁波市最深沉的人,让你找去了,其他人都不够深沉。
沈:对,他就是我们老王。(大笑)
晚饭后,我给小洁打电话。我告诉她,我问沈芳是不是到你家去找你母亲给海蕾安排工作了,李洁听了这话很生气,怪我多嘴,什么话都讲;还说了许多埋怨的话,让我改一改,说真找我这样的,周围关系也处不好。我真是120分的耐心。
她:你要听就听,不听也没关系,你觉得你这样好就这样好了。
我:沈芳说咱们成功的可能是60%。
她:那就行了,及格了,和100%是一样的。
我:不一样,60%好像很勉强似的。
她:当然。
我:你觉得即使你同意也很勉强吗?
她:嗯。
我:你太理想化了。
她:你别把这个当回事,有好的你可以去找。
我:我觉得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如果我真的去找别人了,你会难受的。
她:是吗?你找比我好的可以,你找比我差的,那是对我的侮辱。
今天我们的话很不投机,好像我们的关系已经滑到了分裂的边缘。
我:你觉得我很爱讲话,是个难以忍受的缺点吗?
她:我只是指出来,也许有人认为不是缺点,或是优点;如果我难以忍受,我还和你谈什么呢?
我: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说些甜言蜜语呢?
她:你老说像别人,我们为什么要像别人呢?
我:你刚才不是说我多讲话要考虑周围吗?
她:讲话要对别人讲,当然要考虑别人;两个人的事就不要考虑别人。
她说中午去烫发了,烫成了碎花式的发型。我说还是直发好,我问她为什么不梳个“卞卡式”的头;她不知什么是“卡卡式”,我解释了半天她才明白。她说那是低个子梳的,那样会显高。我说我喜欢姑娘梳辫子,她让我在街上多看看梳辫子的姑娘。
我:你一点也不温柔。
她: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我:你好犟。
她:你只了解我20%。
约好周六晚上6点30江厦公园桥头见。
天天晚上打电话,昨今两天,电视连续剧《围城》,我只看了个尾巴。过后好后悔,讲那些废话真必要!
看门老头,看我天天打那么长的电话,到处给人说,气得我要死,我心情沮丧极了!
1990年12月7日 星期五
昨晚没心情备课,今天我依然能在课堂上滔滔不绝。第二堂课上,我问学生我是否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青年教师讲课比赛,学生们一片声地让我去。我其实已经报名了,只是想看看同学们的反映。
上午,教务处催各系“青年老师最佳一堂课”的报名。我们系里推荐了郑孟状,而我是自荐的,各系报名要求不超过青年教师总人数的20%。
上午工资条发下来了:研究生毕业,一年后拿89元,从今年元月起;我看我的工资还是82元,我就去人事处找王军。他说88年调资,我少调了一级,他在给我争取97元,如不行,再给89元。我记得88年在西电,是说过调资,当时好像条件不够。王军说浙江是依据浙江的文件,说我现在工资太低;他原以为我是本科生,才知道我是双学士。
我对王军印象一向很好。刚来时,我一到人事处我就见到他。我88年来宁波大学联系工作时,没见过他;89年调来后,他很热情。记得他当时外穿一件白西装,里面是一件大红的衬衣,真帅气!他讲话时也有一种温情,让我想起骏祥哥。那次他在阶梯教室里讲调资,胡明坤老师问我他叫什么,我说不知道,胡老师说:“小任,还会不知道?”好像我和王军应该很熟才是。也许是没机会接触吧,否则,我和王军也许很谈得来,像和骏祥哥关系一样好。
中午我给小洁打电话,说晚上我要看亚乒赛,不能给她打电话了。我问她昨晚看《花都梦》了没有?她说没有,说这几天睡得很早,很想睡觉。
我:小说电视里描写爱情,人家是爱上了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可倒好,胃口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想睡觉,恰恰相反。
她:如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谈恋爱不是受罪吗?爱不是受罪吗?
我们没说几句,好像有人叫她有什么事,我们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1990年12月8日 星期六
我上午去银行取工资,等了一个小时;换存折,发工资,加上奖金,我取了200元。
妈妈来信了,她想带晶晶来,问我有没有住的地方?说她也想借此推掉看楼的工作。我寻思:妈妈这时候来我这里,住哪里呢?
下午,冯惠玲领来系里的奖金,上学期的:一等440元,二等390元,三等340元,我因兼做秘书,得了420元。
中午买好饭,我顾不上吃,先去洗澡。洗完后是12点10分,我匆匆扒下饭菜,12点半到校宾馆门口去送海院的外聘教师吕健。我到了,车也开了。
晚饭前后,我赶着洗了一批不穿的衣服,然后穿上藏青色的西装,打上崭新的银灰色织锦缎领带,去赴约。
6点到东门口,在华联商厦转转,6点半在江厦公园桥头等小洁。看着夜幕中黄色灯光下的桥,我缓缓地走过去。环顾四周,是散落的灯光,东门口涌动的人流,让我心情有些沉郁。
小洁来了,我一点不高兴。她推着自行车,我让她把车子送回去,她让我陪她去,可为此她不高兴了;我说什么,她也不愿意理茬,就这样别别扭扭的,我们来到了兰江剧院。
座位是楼上一排1、3座,我问她要吃什么?她说什么也不想吃,我买了两个紫娃娃雪糕,她还是吃了。
前面是宁波鄞县越剧团演出的八场古装喜剧《花轿错》;后面是浙江歌舞团的音乐歌舞。
场间休息时,她不想讲话;我讲了几句,也觉没劲。我看看我们左边是两个姑娘连坐着,再看看我们右边有两个小伙连坐着,我灵机一动:“我真想把他们拆开来换一换。”她完全不解:“神精!”这姑娘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真没劲!我想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演出结束了,我们往宁穿路走。开始她挽着我,话挺投机;可走到江厦桥上时,话却越说越冲。我声音大点,她反感:“小声点,马路对过都听得见。我现在不给你说,到那里再说。”
她带我走进东港饭店附近的一幢楼房里的一套房子。她先烧开水,然后拿出事先带来的床单和被套,帮我换上。我一直坐在沙发上,她给我找来拖鞋,然后在我旁边坐下。
我:你不是在路上说,有什么话要到这里来说吗?说呀!你是想说我们不合适,是吗?
她:嗯。
我旧话重提,说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只能是差不多就行了,不能要求太高,死抱着原来的目标不放,除非打算独身。
她说她并没觉得年龄太大;说她如果找我,什么也没得到;说我太爱讲话,每次我们在一起,除了讲话还是讲话;说和我在一起,一点感觉也没有;说她不喜欢教师职业,说我没有事业心;说我除非找一个没什么知识的人,两人整天说笑;说我也不会找的太差的。
一切面纱都揭去了,我们只有赤祼祼地直言不讳: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多解释,恋爱不是谈判。俩人不再讲什么了,打住了。
我:好,那就这样吧!你回去吧。明天也不要再来了,我明早起来就回去。
她:好。
她站起来就要走。我站起来,面窗而站,端着杯子喝水。
她把厨房门给我打开,然后说声走了,就往外走。我突然想起什么:“磁带我怎么给你?”
李:你放在沈姨那里。
两人站在走道里,她低着头,脸色很难看。
就这样结束了!我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尽是那些对话,久久难眠。
1990年12月9日 星期日
早上起来,我叠好被子,最后望了一眼这命运的小站。我走到街上,在杨善饭店吃早餐:生煎饺子,小馄饨。
回校:刷牙、洗脸,拿磁带,再进城。
我到沈芳家,下午1点钟。她在睡觉,海蕾叫她,她说要睡觉,没起来,让我在外面转转。我把磁带放在桌上,然后把海蕾叫出去,简单说了两句,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我走进第一副食品商店,想买点零食。买了五袋无锡“中萃”方便面,一斤“万年青”饼干,半斤小米锅巴,一袋四川“天府”香酥花生。
我正转着呢,看见何艳红也是一个人在转。我问沈泳怎么没来?去她家没有?她说没有。我想在兰江剧院看2点05的电影,想让她和我一起去,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就自己去了。是峨影片《非法持枪者》。
昨晚到今晚,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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