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份中俄能源合作出现了一次新高潮，在不到10天里谢钦和德沃尔科维奇两位俄罗斯要人先后到中国来谈能源合作的事。中俄能源合作，正步入新节点，有望取得新的重大进展。

　　其实，早在1993年中石油就提出了参与开发东西伯利亚的石油并输往俄罗斯和日本的建议。国家关系正常化之后，俄罗斯和中国都清楚地意识到在能源方面两国具有互补关系。作为地理上相邻的两个大国，一方是石油天然气资源极其丰富的资源大国，一方是经济快速崛起的能源需求大国，但从过去20年两国能源资源合作的结果看却是很难说是令人满意的。对20年中俄能源合作总的评价是“只开花，不结果”。

　　中俄能源合作在新的十年里会有大作为吗？从这两位俄罗斯能源要人来访带来的项目看并没有太多的新意，贷款换石油和长期供气的建议以前都是有过的。这次中国媒体又一次“铺天盖地”宣传了一把，而业界倒是表现的较为冷静。20年的“只开花，不结果”，其中甘苦业界人士是知道的，许多项目工作人员谈判人员经历过的兴奋、无奈和失望，我也同样经历过。

　　过去十几年俄罗斯石油工业的发展变化所呈现的路径是：打击控制那些在叶利钦时代崛起的以尤科斯霍多尔可夫斯基为代表的暴发户寡头们，将最重要的油气资源重新国有化，并把拥有重要资源的公司改造成国有控股和国家的拥护者。对那些获得控股权的外国石油公司也通过“合法”的程序逐步削弱其地位，把控股权转移到俄罗斯公司手中，TNKBP公司和沙哈林项目控股权转移是其中最著名的案例。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过去20年中国石油公司没有获得重大投资机会也不一定是坏事。“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对俄罗斯无所得也无所失，但供给压力所在让我们走向了俄罗斯以外的资源富集之地，我们的供给多元化了，安全性更高了。

　　在经济全球化、技术进步和低碳道德化的共同推进下，能源的消费主体由发达国家转向了发展中国家、以石油煤炭为主的高碳能源转向了以天然气为桥梁的低碳多元能源、还有非常规油气的崛起美国能源独立的趋势和LNG全球化的态势，全球能源格局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作为传统能源大国的俄罗斯感受到了能源转型的巨大冲击：在欧洲LNG现货市场的冲击下，俄罗斯管道气出口持续下滑，坚挺的俄气价格不得不软化；欧洲可再生能源比重上升，石油消费不仅比重下降，绝对量也下降；国有大型石油企业效率不高不经济的困扰再次出现，世界最大的天然气公司―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去年生产了5000亿立方米并出口了近2000亿立方米天然气的巨型企业，去年的净利润仅为区区的2.94亿美元。俄罗斯能源工业也面临转型的挑战。

　　从最近发表的《俄罗斯外交战略规划》上看得出来，俄罗斯的能源战略做出了明显的调整：更坚决更积极向东发展。增强亚太地区的作用，更明确指向中国。普京明确地讲：“要抓住朝我国经济‘风帆’吹来的‘中国风’。我们要积极协调新的合作关系，使两国的技术和生产能力结合，我们还要合理运用中国潜力来提升西伯利亚和远东经济。”“我的主要想法是，俄罗斯需要繁荣和稳定的中国，中国自然也需要强有力和成功的俄罗斯。”这也许就是前段俄罗斯能源要员密集来访主动邀请中国合作的最重要的原因所在，事关俄罗斯发展战略的重大调整，事关俄罗斯重大的国家利益。

　　我们怎么应对？这次世界能源转型的一个重要的特点是传统能源不再稀缺，供给的制约不是资源的缺乏而是投资、制度准入和基础设施的制约。主动权正由资源拥有方转向资源消费方。我相信我的分析是对的，与俄罗斯能源合作新的十年，时间在中国一边，主动权在中国一边。在维护国家利益方面，俄罗斯的策略很值得我们学习，我们不仅要敢于维护自己的利益，更要敢于争取最大的“净利益”。在中海油收购尼克森公司的过程中，加拿大政府的作为让我们也学习到了很多。过去我们那种为了趁领导人访问之际签约的“形象工程”往往是以放弃部分自身利益为代价的做法，不应该再发生。在商言商，争取最大“净利益”符合商业道德，也符合国际惯例。有了长远利益才能有长远的“面子”，失去长远利益赢得的“面子”是挂不住，挂不长的。

　　经过漫长的谈判俄罗斯总算加入了WTO，普京对此饱含深情：“我国像需要空气一样需要更广泛地不受歧视地进入世界市场。”“投资方面也是这样。我们努力吸引外国资本进入俄罗斯经济，对他们开放最有吸引力的行业，让他们来吃‘美味蛋糕’，例如它们可以进入能源行业。可国外却不怎么欢迎我国投资者，往往还有意排斥他们。”

　　在普京心里能源资源还是俄罗斯的核心资源，为了吸引外国资本而不得已放开一点，也为了交换外国接受俄罗斯资本对外的投资。“对等的公平对待”是开放的前提，我们千万不要忘记。还有一点我们也要注意到，就是普京把能源资源比作“美味蛋糕”。我理解这种比喻至少有两重意思：一是我请你吃蛋糕，“美味蛋糕”是主人对客人的客气和招待，是赏赐，而不是互惠互利，不是商业原则。二是请你吃蛋糕，不是请你吃大餐，只是品尝，不管饱。俄罗斯的能源大餐是给本国企业的，外国企业投资俄罗斯油气只能算饭后甜点，锦上添花可以，喧宾夺主不行。

　　中俄能源合作新的十年与过去20年相比最重要的变化是国际能源大环境的转变，世界能源转型已经开始，这次转型将长达数十年半个世纪。普京感受到了变化的压力，我们感受到了变化的优势，相信新的10年不再是“只开花，不结果”的10年，果实的大小多少，不仅取决于普京，也取决于我们自己。只要我们记住“没有免费的午餐”和“在商言商”的准则，我们就能做到不急不躁，不温不火，脚踏实地，互利共赢。过去20年在其他国家和地区我们能做到的，在俄罗斯却不一定能做到，这就需要我们更加冷静和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