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十味》第一部《十九》定稿


《十情十味》第一部《十九》定稿

十九

 

秘密通道

王大安和刘积才接到张车文请吃饭的电话,王大安高兴的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张书记请客吃饭的事,好像连来上任时,也没有听说过请过什么客?”刘积才说:“张书记没有请过客,杨县长也没有请过,张局长、刘局长、陈局长、何局长他们都没有请过客。”王大安说:“张书记请客,请了我们两个,这是张书记看得起我们呀。”刘积才说:“我们现在都是他的直接部下了,而且你也是付县长了嘛,连你也不请,难道只请杨县长一个?!”王大安点点头说:“对对对,而且我们两个都是他们两个提拔起来的。张书记第一次正式请客吃饭,那场面肯定不小。但为什么帖子也不下一张呢?”刘积才说:“下帖子请吃酒席?”他笑了。“那样的人才不下帖子?自己家里的人嘛。张书记把我们认做他们家里的人一样了。下帖子,你不觉得在各方面都显得见外了吗?!”王大安晃着头说:“对对对。但你就不知道了,莫说过去刘应天请客,就是那年,吃你的满月酒,还不知混进了多少吃白食的混混呢。”刘积才笑笑说:“张书记请客,肯定有带枪的人站岗不说,就是连把门的也不要,也没有敢混进去吃白食。”王大安说:“为什么?”刘积才说“虽然杀人的权力收回县委县政府了,但有几个不怕的,有几个无事敢找事做的,莫说那些混混不敢冒着风险去混一顿饭吃。就是没有请的干部,他们也不敢去。其他的闲杂人等,我看他们躲都躲不及了。还敢自己去找死。”王大安笑着说:“对对对,再加上我们两个在,真是吓都吓得死那些混混、痞子了。”刘积才想想说:“就是不知张书记还请了那些人?”王大安说:“别的不好说。肯定还有杨县长、胡连长、张局长、何院长、刘院长、陈局长他们。”刘积才点着头笑了笑说:“要是那样的话,张书记就肯定有什么事了。”王大安说:“张书记会有什么事?刚接到消息,说张书记要到省里的军政大学去学习。”刘积才惊喜道:“这就是嘛。”王大安说:“这是好事嘛。”刘积才点着头说:“对,好事,天大的好事。”王大安说:“你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张书记有什么事呢?”他凑近了刘积才。“张书记是去大学培训呀。我想呀,张书记到省里大学学习完后,最少也要升到地区专员公署去当付专员,或者是专员,说不定呀,还会留在省里当付省长什么的。”刘积才马上想到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的道理,但却笑着说:“到省里学习,提升是肯定的事了。”王大安更是高兴了,说:“说到提升,张书记和杨县长要你明天就搬到县政府去办公,办公的房子桌椅板凳都搞好了。”刘积才说:“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我还是想读书呀。”王大安奇怪的盯着他说:“你还想读书?”刘积才“嗯”了一声。王大安指点着他的头说:“才才,我问你,读书为什么?”刘积才说:“懂更多的东西呀。”王大安本想说,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发财,如今不当官去读书,那不是丢了西瓜,去拣芝麻吗?当刘积才说出懂更多的道理时,他心里动了一下。是呀,张书记为什么能当比杨县长还大的书记,不就是张书记在延安读过大学吗?!古人不是说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吗?!不,书中还自有当官运!书中还自有大道理、小道理。读书多了,道理懂得多了,才能从方方面面更明白事理,才能有更多的好办法,才能把事情处理得更好,才能更合乎天理、国法、人情、良心,也才能当更大的官,连读过大学的张书记都还要去学习,何况小才才呢。更何况我这个才读过小学的王大安呢?!他点了点头说:“把你这想法给张书记说说,把你也送去省府办的大学读书,也读张书记学习的那个军政大学。说不定呀,你书还没有读完,张书记就把你先留在地区里,或者省里,他的身边了。还有我,虽没有你们的本事去读大学,但我也想去再学学文化呀,就是再去培训班,培训培训也好嘛。”刘积才说:“王爸爸,你要培训,就太简单了,给张书记、杨县长说说,他们肯定一有机会,就会给你安排。”王大安说:“事情这么多,张书记又去学习了。我不应该在这时候提出来去学习的问题呀。”刘积才笑了一下,说:“王爸爸,这就对了,等我读完书,回来给你打下手吧。”王大安说:“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指望以后你在上面跟着张书记,我们有什么事,你能照顾你这个王爸爸呢。”刘积才说:“王爸爸,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们以后好互相照应。”王大安奇怪地说:“你在上面,什么以后互相照应?!只有你照顾我的。”刘积才笑了说:“王爸爸,你想想,大家挤在一起,就是牙齿不跟舌头相碰,也有牙痛连舌,舌焦牵牙的时候,何况还有其它更多的原因呢,特别是大家各占一方,才能互相照应。谁出了事,也不至于受牵连,甚至全军毁灭。”王大安听了刘积才的话,高兴地说:“厉害,我们的小才才就是厉害。小才才,还是你有长见呀!但这话,只能在这里说,不能到处乱说。”刘积才说:“我知道,世上不是只是我聪明。而且,有些事,是永远不能捅破的。”王大安说:“知道就好。是呀,自从当了农民协会的主席后,我是慢慢的才明白了,什么时候都这样呀。”他拍一下刘积才的后脑。“张书记请客,场面肯定不小,虽然时间还在早,但早一点去,看看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刘积才笑了说:“我们是客,做什么活?那些活,你我想做,张书记也不会要你我去做,也没有人敢要你我去做了。倒是得送礼,送什么礼好呢?”王大安说:“你以为我光顾高兴,连礼都忘了,我也准备好了。”刘积才说:“送什么?”王大安说:“把分浮财时,他们分给我们两个,当时我们两个没有接受,如今还放在保管室的那金鼠金牛,拿去送张书记,就很不错嘛。”刘积才说:“不可以。”王大安说:“为什么?”刘积才说:“这样的东西。就是他接受了,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一定会以为我们征收没收时,背后隐瞒私分了多少的金银财宝,那金鼠金牛,还是按当时你我说的,上交国库。说不定那金鼠金牛,是文物也难说。如果真是文物,我们拿了它去送给张书记,查起来,我们两个就不好做人了不说。连张书记也不好做人了。”王大安点点头说:“对对对,再说,虽分那金鼠金牛给我们时,还没有规定凡金银都得上交国家,但那时我们两个都表过态,我们不要,要上交国家的。但送什么好呢?”刘积才说“我认为就从分给我们的浮财里,挑好的丝绸被面送。”王大安摇摇头说:“不行不行,这显得我们太小气了?”刘积才想了想说:“小气倒不小气了,就是有点俗气,他是有文化的人,送的东西,不一定要值钱,但必须是又大方又文雅才合适。”他一下拍在办公桌上。“有了。”王大安说:“送什么东西最好?”刘积才小了声说:“把雷诺明家或者刘应天家的字画搞两幅来送。”王大安抓了抓头上两下,说:“字画,那还不容易,为什么非要他们两个弄的,一个死了,一个还在躲着,我看你写出来的也不错嘛。”刘积才笑了说:“我那字,写写春联贴几天还可以滥竽充数,不要说我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不行,就是刘应天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也不行。”王大安说:“那要什么人搞出来的才行呀?”刘积才说:“要名人方家搞出来的才行。”“你说刘应天的也不行,我们县,那里去找比他写得好,画得好的名人呀?有倒是有两个,一个人称邱神仙的道士,一个是颜金道,可惜解放前就全去世了。他们两个的字画,我倒是见过,特别是颜老先生的梅花,画得特别的好。他们的字和画,留下的也怕全被扯的扯了,烧的烧了。”刘积才想:是呀,他们两个的字画,倒应该是拿得出手的。可惜子孙被镇压的镇压了,判刑被押走的押走了,去劳改的还在劳改。就说:“颜金道的字画不知找得到找不到?”王大安说:“他们两个的字画,大多在有钱人家挂着,我们农民协会的人去抄家时。莫说字画了,连神龛都被砸了,城里的房子也被全没收了,分的分了,充公的充公了。乡下的房子家具、金银财宝,也被没收的没收了,分的分了,管事的都被杀了,连满十四岁的都被二赖子之类混混、痞子样的人带着人去斗的斗死了,杀的杀了。家也散了,剩下的,我们不一定找得到。就是找到了,有字画的人家也不会卖给我们。那里找得到他们两个的字画呢?”刘积才说:“是呀。但是,死马当活马医。颜家还有设有人?”王大安说:“我问过二赖子,他们这一姓有二家,都住水碾,都是地主。如今只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带着两家的各一个不满七岁的曾孙子,住他们家原来养马的毛草房里去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字画了。”刘积才“唉”的叹一声说“真是些败家子呀。原来,我外公家有邱神仙的两副字,颜老先生的一副梅花,可惜解放前,为了生意上的事,就被他送人了。”王大安说:“街上不是有卖画的吗,多买几幅和着那两床丝绸被送去,总有张书记喜欢的字画吧。”刘积才摇摇头说:“那些印的画,更不行了,要画家画的,而且,最好是名画家画的,我只知道雷诺明家和刘应天家有。”王大安说:“那还不容易,现在我就派人去拿几幅来你挑挑。”刘积才摇摇头说:“莫说那不属没收之列,就是属,征收没收也过了,现在去,我觉得不太合适了。”王大安点点头说:“雷诺明死了,去他家不但是不合适,而且也不近人情。他家就算了,我喊小牛儿去刘应天家用钱买,总合适了吧。”刘积才说:“王小哥不懂行,叫他去,还不如我叫我外公去,他不但懂行,而且还不显眼。”王大安点点头说:“对对对,他家也被抄得差不多了,你多带几块大洋去。”他想了想。“没收他家房产时,我们为了照顾他家,分一幢有铺面的楼房给他家。而且是在正街上,还有院子、水沟穿过院子。但刘奶奶找到我,只要他家的那磨房,在磨房里的那二间土房子。我干脆把磨房内的一切都分给了他家。而且,听你爸爸说,分了那房子、院子、磨房给他家后,他家还在背后很感谢我。我当时以为是他们怕了;是不是磨房和那二间房里,或者院子,还藏着什么金银财宝吧?”刘积才说:“他家那里没有被我们农民协会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把所有地下都挖了几尺。连墙也打过很多洞搜查过了。特别是磨房和那两间房子,花台挖了,连院子的菜地,也被造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他家的其它地方,我不敢说还有没有金银财宝。那磨房之内,我敢肯定,是什么金银财宝也没有了。我看他家要那两间房,主要是看上那可以种东西的那院子和那水磨了。是在为以后的生活呀。那二间房,我去看过,楼上堆了些……”他本要说好像就堆了些报纸书籍什么的。但顿一下就改成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杂物。书和纸都有,当时,我没有注意。有没有书画,就不知道了。找得出一两副字画来就好了。”王大安说:“难怪不得,他家搬磨房那天,我不放心二赖子,你又去县委办事去了。我处理完事,急忙也去了。果不其然,这个二赖子除了准老人家拿一口锅,一个盆,两个碗外,什么也不准拿。我瞪了二赖子一眼,才大声问二赖子,他家的房子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二赖子说没有了。我又瞪二赖子一眼,既然都是不值钱的了,只要他家要,什么都可以给他家。我还派了六个人帮他家搬东西,我倒是见了很多字画。对了,连贴在墙上的字画,老人家也扯去了。也不知那些字画值多少钱?值得老人家这样。把磨房里的都分给他家后,我本想冒险再给他家的一幢三楼一底房子也分的给他家住,或者以后出租。老人家说怕有人会告我。坚决不要。我确实也有些怕。就没有敢再提此事了。难道那些字画值很多钱?!我才不相信呢,那几大捆字画,难道比他家那走马转过楼的楼房还值钱?!”刘积才笑了说:“王爸爸,再说那些字画中,肯定有刘应天爷爷的字画。也可能会有名人的字画也难说。你不知道,刘奶奶这个人。也是很爱书法画画的。对自己写出来,画出来的东西,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你想想,自己的孩子总是都比别人家的好嘛。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不是时常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王大安点点头,看了看门外无人,拿出五块袁大头递向刘积才,说:“我们别在这里瞎吹了,快去找你外公去办吧,时间不等人了。”刘积才说:“五块大洋?太少了。听说他家的字画,就是抗日时期买的,一幅字画,他最少也是出了百块大洋才买到的。”王大安大吃一惊,说:“纸上画几笔,写几个字,就值那么多钱?谁相信?说值钱,那是他们说的,他们嘛,做生意的,无商不奸嘛。”刘积才说:“王爸爸,真的,有的大书家,大画家随便几笔,就比张书记和杨县长一年的工资加起来还多得多。”王大安皱了皱眉说:“不可能。不可能。”刘积才说:“真的。” 王大安说:“管他真的假的,你说多少吧?多的我可没有。”刘积才凑近他说:“公家人办公家事,又不是我们买了拿回家了。不是还有很多大洋没有登记过吗,就从那里面,随便拿一佰二佰的嘛。”王大安想想也对,但还是怕拿多了不合适,说:“不行,就是拿没有登过帐的,拿得太多了,也会出事。最多只能拿十块。”刘积才说:“也太少了,不过,他的命都是我们救的,一佰块怎么样?”王大安说:“一佰块大洋,差不多可以买你家的房子了。不行。最多十六块”刘积才说:“王爸爸,真的太少了,五十块也少了。”王大安说:“五十块还少呀?!最多二十。”刘积才想了想说:“想想也是,没收了他家的,他又能怎么样!二十块就二十块吧。”王大安说:“二十块,其中包括你外公的茶水费。”刘积才摇摇头,笑着说:“不用管他的什么茶水费不茶水费了,他以自己的名誉买得来,算他的本事了。我看,他还得打你和我的名誉才买得来。”王大安说:“一点纸,几个字,几笔画,也太贵了。”刘积才笑着又摇了摇头,说:“王爸爸,你以后就知道了。”王大安说:“就是它真值那些钱,我也不要它。”刘积才说:“为什么?”王大安说:“因为它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更不能当房子住人。”刘积才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站起来说:“那我去办去了?”王大安把二十块大洋交给他,说:“千万别给任何人说,有钱了,我会补上的。”刘积才说:“这我知道,但是,必须把我也得算上一份。”王大安笑了说:“你小一辈的,你出什么钱。”刘积才说:“不行不行,我还不是有一份工资嘛,而且你们分浮财,都有我的一份,出钱的事,就让你王爸爸一个人来,不行不行。”他小了声。“要不是你王爸爸,我能当官领工资吗?我能分到浮财吗?我能有今天吗?!怕我家也像那些有钱人家,所有好一点都被征收没收光了。”王大安笑着说:“算一份就算一份,有这么多话来说,你不怕隔墙有耳了?你的,就不用还了。因为,我也要有了大洋才还。”刘积才说:“好,王爸爸,你可答应了。我这才好告诉我外公,是我和你共同凑的钱嘛。”王大安说:“去吧,但可不能让你外公知道,也不能给任何人说我们买来的用途,买时也只能说他买。”刘积才敲敲自己的头,说:“我明白了。我们共产党是不兴这一套的。更怕有人误会我们贿赂。张书记收贿。王爸爸,你我之间,必须说一个,他老人家才会去买,你就放一佰二十个宽心吧,我告诉我外公,就说我一个人买,我一个人送,难道他还敢乱说?!”王大安说:“其实,我们和张书记、杨县长他们都是真正感情深的革命同志。他学习后,如果高升不回来了。不知那时才能再见面。也就是个想念吧。”刘积才点了点头。

刘积才去到他外公家,把买画的意图说了,并郑重的告诉他外公是送张书记的。袁大富点着头自言自语道:“才才真的长大了,越来越会做事情了。”他笑看着他。“但你知道张书记是什么地方的人吗?”刘积才说:“跟我送的礼有什么关系?……”刘积才话没有说完就“哦”地一声明白了。袁大富不等他再出口就说:“关系大了,他是走南闯北的文化人。文化人,谁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出几个名人、伟人呀。”刘积才笑笑,说:“听说是江苏那边的人,但刘家未必就有那地方的名人字画。”“有有有。我见过,就是不知还在不在。”袁大富肯定的说:“只要有,就在。”刘积才摇摇头说:“征收没收那阵,难说撕烂了?难说被没收了?我还看见过搞征收没收的农民协会会员扯了去屙屎擦屁股。扯名人字画去擦屁股,也只有他们才干得出来呀。”袁大富“唉”的叹口气说:“完全是在毁国宝,毁文化,也只有无文化,无知识的人才干得出来呀。”刘积才边把二十块大洋掏出来放在桌上边说:“过去的事了,说也没用了。还是别说为好。”袁大富说:“外公知道,说了不但没用,而且还惹祸。”刘积才说:“知道就好,这是二十块大洋。”袁大富先以为让他白去刘应天家要,见外孙拿出二十块大洋来,心里虽高兴,嘴里却说:“二十块大洋,就想买刘应天家的名人字画了?”刘积才说:“当然是少了。但这年月,就他们家来说,给他家买,算是对他们家客气的了。”袁大富点点,说:“这也倒是。不过呀,你跟那些无知无识的农民时间在长了,思想也跟个农民差不多了。王大安送什么礼呢?是不是帮他也来一幅?”刘积才笑了说:“他买什么字画,字画是我一个人买,也只能我一个买,一个人送。这样才能显得出我以他们不同。”袁大富点点头说:“对对对,这样才能说明你的高雅,你是儒雅的文化人。不过,王大安送什么呢?”刘积才说:“他说他送一床丝绸被面。”袁大富摇着头说“农民就是农民呀。听说分了这么多浮财。一床被面,他也拿得出手?!再说了,张书记可是文化人,不一定要他那东西。”刘积才笑了说:“他还说我送字画小气呢。但他也比其他农民强多了,他还知道十块大洋能买多少米,多少包谷,多少菜嘛。”袁大富说:“但他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字画管多少钱。”刘积才笑着说:“盛世,琴棋书画无价宝,乱世,琴棋书画如粪土,现在,虽不是乱世,但也不是太平盛世,而是穷世加暴戾之气太重。”刘积才说:“外公,这穷世加暴戾之气太重可不是能乱讲的。”“知道。但我却没有讲错。”“引祸上身的话还没有错。别忘了,这是连牢骚话也不能讲的时代了。”袁大富“唉”的叹一口气说:“是呀,半句话不对,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连丝丝的民主、平等、自由也没有了。比封建王朝还不如了。”刘积才笑了说:“外公,你呀,就如我教育和提醒我自己的两句俗语。”“什么俗语?”“只有我聪明。自以为是。”袁大富点了点头说:“才才可以为人师表了。但还要加上你已经做到了的。”“我做到了的什么呀?”“因人而异,因时制宜,因材施教。”他笑了起来。“还要因循苟且了”刘积才说:“虽话难听,但是实情。不如此,不说以后为民请愿了,连活的资格也不复存在了。先见杀那些无辜的人,特别是镇压那些有文化的正直的人,心里还想去为他们讲话,但明白保住亲朋好友家就算阿弥陀佛了。超越了,不但会为害自己,还要牵连家里和亲朋好友。”他“唉”的叹口气。“镇反总算过去了。以后,应该会好起来了。”袁大富说:“叫我不要说,你比我还说得多。不说这些事了。不,以后,我和你都坚决不能再说这些事了。”刘积才说:“王主席送一床丝绸被面,已经不错了,你还跟他计较什么?!”袁大富也笑了起来说:“盛世收藏,乱世金。这也倒是,这也倒是,现在字画是没有值价了。收藏的人也更少了。”刘积才笑了起来说:“外公,这就对了嘛,快去吧,我还等着送呢。”袁大富拿起一块大洋来吹了一口气,放在耳朵边听了听说:“这真是你一个人出的?以我看,不是你出的,也不是王主席出的,而是公家出的吧?!送也是你们两个送吧?”刘积才说:“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送礼,但他出的是分给他的浮财,一床丝绸被面?!他送字画,他有这水平吗?不是我出的,难道还真是公家出的了?!告诉你吧,这是征收没收时,我分得的浮财。共产党在打击贪污方面是毫不留惰的。”袁大富“哦”的一声说:“公家人办公家事,还用你出钱?!”刘积才说:“征收没收运动,镇反运动,戒毒禁烟、三反五反运动还没有全部落板,那个敢拿公家的东西?!是不是想跟二赖子一样?”袁大富用手掂着那块大洋说:“也倒是,不,任何时候都不能取不义之财。共产党在这方面倒是厉害得很,清廉倒是好事情,但就是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的整。镇反,又杀了这么多不该杀的人,整得人心慌慌的。”他看着刘积才。“浮财还分这个?”早有思想准备的刘积才说:“才开始的时候分的嘛。后来来了命令,金银大洋就不能分了。”袁大富说:“这还差不多,我是怕你小才才以后抵挡不住。或者王大安抵挡不住。不然,我才管你们是公出,还是私给,不过,现在这大洋还得兑换,不要让人抓住了把柄。”刘积才说:“你认为我不懂呀?!他那丝绸被面是分浮财分的。我这是相信外公有办法嘛。”袁大富高兴地笑了说:“这虽是你分的浮财,但才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王大安这个农民出身的不懂,或者是没有这个心眼,你不但应该懂,还应该有这个心眼呀。”刘积才点了点头说:“外公教训得是,那就只有请外公去把它换成人民币去买了。”袁大富点着头说:“换?你就不怕有人疑心,使你外公的坏呀?!放心,你外公会处理得天衣无缝的。”刘积才见他外公把大洋全装进了衣服口袋要走,就说:“有一半是你的茶水钱。”袁大富说:“就二十块大洋,还有我的一半茶水费,你知道那些字画的价吗?说是价值连城,就价值连城。刘应天家卖不卖还难说呢。”刘积才说:“那些名人字画,要太平盛世,才是值钱的东西,现在是什么时候?留着它,不惹祸,就好了。”袁大富说:“是了,也算是对他家客气的了。就是因为这个,你外公才有这把握,何况那懂行的刘应天,又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不过,二十块大洋,是少多了不说,我觉得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呀。”他“唉”的叹口气。“书画在二赖子和没文化的那些农民眼里,真是说它一文不值,就一文不值呀。糟蹋艺术呀。”刘积才说:“你也不要说王爸爸他一点都不懂,如果他真一点都不懂的话,他怎么不会像其他农民一样,把字画撕了去擦屁股呀。”袁大富拍他头上一下说:“他也识几个字不说,他也还是尊重文化人的嘛,再加上有你这个小猴精在里面捣鬼,他还会去扯字画擦屁股呀?!”刘积才又重复道:“外公,千万千万记住呀,他家不问谁买,你就不要说。”袁大富又拍他头一下说:“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外公,我还没有老糊涂,难道我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刘积才笑着轻推着袁大富说:“知道外公厉害了,外公快去吧。”袁大富提着一小袋包谷边朝外走边说:“你看着书等着吧,我买着字画就回来了。”

袁大富出了门,直接向刘应天家水磨房园子前门而去,还没到门口就见刘应天家前门锁着。他折身向刘应天家的园子后门走去。后门虚掩着。他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侧身进了门,又把门轻轻关上。他虽没见院子里有等候磨面碾米的人,但舂米的水碓在有节奏的响着,就朝磨房看去,磨房门大开着,见大石磨也在转着,他走进磨房,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走到磨房中间看看两边关着的房间,正要问有人吗?突听见左边的房间里有响动,吓得惊慌地喊了一声:“谁?!”见没有人回答,就瞪着那门朝外退,才退了两步,那门打开了,见杨淑琴从里面出来就把门反手关上了,他看见杨淑琴的同时,见房里还有一个男人,他疑心道:“大嫂,里面那个人是谁呀?”杨淑琴正不知怎么回答时,随着“是我——刘应天”的同时门又打开了。惊得袁大富呆在了原处。杨淑琴急忙跑出去插上了院子的后门,坐在院子边的走廊上放风。原来时间长了,加上时局也不那样紧张了,再加上抓了没有被杀的人,大多数都放了,连刘佳中,他家刘世天也放了,他们才慢慢的放松了警惕,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忘了插上后门了,等他们发现袁大富时,刘应天已经来不及躲进秘室了。

袁大富回过了神来说:“原来你就一直藏在这里呀?”

刘应天说:“那里能在这里常期躲藏,我是这里躲几天,那里躲几天的,反正是搜查这里,就逃到那里,搜查到那里,就逃到这里,有时候还到下面的水里,或从水里逃出城去。”

袁大富说:“马利达和他大儿子很多熟人都被镇压了,连雷诺明也被他们整死了,只有吴连仁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逃走了,至今没有消息。一个月前,杀了很多人呀。县城杀人,主要是二赖子这小子带着他那帮农民杀,包括抓我去关了这么久,也是他干的。但是,二赖子他们一伙混混、痞子也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整的被整死了,关的关了,开的被开除农民协会了。二赖子被关了十多天。”

刘应天说:“时局不知几时才能完全平静下来哟?”

袁大富说:“张车文马上就要走了,他走了,我看就快了,”

刘应天说:“张车文,是不是那个当县委书记的张车文?”

袁大富说:“不是他,还有哪个张车文?这个该死的张车文,真是狡猾的屠夫呀。把杀人权下放到农民协会。一直下放到村一级的农民协会。下放到无知无识的农民们手里,才造成了我们县乱杀了这么多人呀。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听才才讲,全国到处都差不多。是毛泽东他们的政策造成的。”

刘应天说:“张车文要走了?是真的吗?!”

袁大富说:“当然是真的。不为这事,我现在还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他找到这里来跟张车文走有关?是刘晓荣让他来的?还是小才才让他来的呢?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跟他走有什么关系呢?”

袁大富笑了说:“张车文要走了,请了小才才的客。

刘应天“哦”的一声说:“张车文请客?”

袁大富说:“跟清朝、国民党时还不是一样。还不是为了要大家去送礼嘛。”

刘应天看着他说:“共产党也兴这一套?”

袁大富摇摇头说:“《石头记》上那首《好了歌》,你忘了?第一功名,第二就是金钱呀,神仙都不拒绝人烧香跪拜,何况人乎?!”

刘应天摇摇头说:“看样子,张车文也是个矫枉而饰的家伙呀。”

袁大富点点头说:“会长呀,哪朝哪代没有收刮民脂民膏的官吏呀?张车文他们搞镇压,搞三反五反,搞征收没收,搞禁烟肃毒,搞得这样厉害,现在要走了,还不是要用请客那一套来整钱敛财。”

刘应天一下警惕了起来:要是王大安和小才才找我要钱财送人,也只会刘晓荣来,没有让他这个不知情的人来的道理。他说:“才才他们一家可被整了?”

袁大富说:“托会长大人的福,先只是象二赖子一样的混混们来赊这拿那的,也就是被搜查过三次。不过,也没有象搜其他家一样,被挖地刨墙的。还算好吧。不,应该是很好很好了。要是没有小才才和王大安,那就惨了。连我这条老命也怕早就完了。不!怕连晓荣全家的命也完了。”

刘应天说:“那他们一家的生活还好吧?”

袁大富说:“自从小才才在农民协会里当了付主席,又在县委县政府的共产主义青年团里当了主席。连象二赖子这样的混混们,也再不敢借故去女婿家赊这样赊那样的了。连我被逮去戒烟时,也没有人敢到我家去找岔了。我女婿家,就更没有人敢去打搅了。总的来说,日子还算过得去吧。”

刘应天说:“晓荣没有去赶乡上的集了吧?”

袁大富说:“现在做生意的,有点布头针线都得藏起来,躲着卖,还赶什么集?!在家呆着的。”他回答完就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但他想:管他的呢,先把小才才的事办了再讲。“我给你说呀,张车文走,是去省里军政大学学习,听才才讲,学习完,有可能要升到专员公暑去当专员。我想呀,有可能还会留在昆明的省府里,当副省长也难说。小才才不知送什么样的礼品给他合适,来问我,我才找到这里来的。”

刘应天明白了,但还是很不放心地说:“大富呀,我家如今还有什么东西?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袁大富指点着刘应天说:“如果说金银珠宝,你肯定是没有了,但送张车文,就是有金银珠宝,也不能送金银财宝给张车文呀。共产党的官厉害得狠呀。又要立牌坊,又要当婊子。”

刘应天说:“才才要送什么,只要我这里有,你看着那样,就拿去送张车文。可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呀。”

袁大富笑了说:“整个县,这个东西,还就是你家多。”

刘应天瞪大了眼睛说:“什么东西?”

袁大富指指他进屋时发现柜子上的书画说:“名家的字画。”

刘应天“这”的一声抬头看着柜子上说:“如今呀,这些东西,一文钱都不值呀。”

袁大富说:“在巧家不值,在昆明会不值?在其地方会不值。”

刘应天说:“乱世黄金,盛世古嘛。”

袁大富说:“张车文可是个文化人。何况这字画总有会值钱的时候。我说张车文厉害,也就在这里了。”

刘应天“唉”的一声指指柜子说:“好吧。”

袁大富说:“会长大人,小才才知道你家的情况,他不但不会告诉手下来征收没收你家的字画,还要给你钱买呢。”

刘应天完全放心了。他说:“按理,本应该送才才价值更高一点的字画,但我现在不但是在逃犯,而且,是身无分文呀。这两幅作品,你认为行,就拿去吧。”

袁大富急忙说:“不知是那一个大家的大手笔?最好是江南书画家的。”

刘应天放心了,站起身踩在那把破椅子上,把柜子上的那字画拿了下来,边打开边说:“正好是。一幅是陈格的山水画,一幅是陈起文书的岳飞的《满江红》词。”

袁大富看了画和字,把二十块大洋排在桌上,说:“还请会长把书画家的朝代和具体出身地讲讲。”

刘应天边指点着字画边说:“陈格,字榘亭,是清代苏州人,善山水;陈起文,字退山,清代扬州人,善工篆,隶书。”

袁大富佩服地说:“这就好,这就好,就是二十块大洋,太少了,我回去叫才才再凑几块来。”

刘应天说:“算了,要是没有才才,我们全家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不说,怕连命都要全丢了。”刘应天一块一块拣起桌上的大洋又说。“真不好意思呀,还要才才的钱。”他把二十块大洋递向袁大富。“来,你都拿去喝茶吧。”

袁大富说:“会长,不用不用,这钱,我是坚决不要的。”

刘应天把大洋放回在桌子上说:“好吧,那就请你把所有的大洋都还给才才去。”

袁大富说:“这、这是为什么呀?”

刘应天想了想说:“没有他把这磨房分给你嫂子,就是不被杀,你嫂子和那憨包侄儿子就是不被杀,也怕早就饿死了。这字画也早被农民扯了包东西,或扯烂了,或被当引火的纸了。”

袁大富说:“这也不行呀。”

刘应天说:“为什么?”

袁大富说:“小才才是要我来买,是多是少,你都得收了。”

刘应天点点头说:“实话给你说吧,你应该知道这两付字画的价值,但是,它如果再留在这里,说不定那天,他们又来抄家,被扯去包东西,被拿去引火,甚至被扯去当了手纸,有其被糟塌了,还不如让它去安全的地方。才才这是为国家,为人民做了好事情呀。也为这字画能保存下去呀,还能要他的钱吗?!等平静了,我要你嫂子把所有的字画搜整好,全部送给才才。”

袁大富有些激动了,说:“道理虽如此,但这必定是你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呀,如今,你们家又什么都被没收完了,还是收下这钱吧。”

刘应天想:如果一点不要,他会起疑心的。就说:“好吧,我就收下十块大洋吧,真不好意思呀,其它的十块,我就只有拜托大富兄弟给你外孙了。”

袁大富点点头说:“行,我去给才才说。”他卷好字画。“我这就走了,才才还等着去参加张车文的宴会呢。”

刘应天站起来说:“你千万莫说碰上了我,最好字画也不要说在我家买的。”

袁大富说:“你放心,我那样做,不是出卖会长大人吗?!字画说是在哪里买的,也不能说在你家买的,就是小才才,我也不会说在你家买的了。出卖人的事,我就更不会干了。”

刘应天说:“你说你拿出来的也不行。”

袁大富说:“知道,我就说在街上遇上买的。”

刘应天点点说:“才才的大恩,我就不言谢了。”

袁大富把字画和十块大洋放在桌子上,把情况说了。刘积才很是感动。但他表态:“不能趁人之危。如果刘爷爷家真要把书画送给我,也只是给他们家保管。”他把十块大洋全部孝敬了他外公。他外公什么也没有说,就收下了。他说:“才才,我在路上想了想,你一定要让张书记知道,字画是你送的,被面是你王爸爸送的,这样,才合乎你们现在的身份。”

刘积才说:“我知道,我们是各拿各的礼物。”

袁大富说:“我想把字扣下来。”

刘积才说:“为什么?”

袁大富说:“主要是想为你刘爷爷家再留一付下来,加上王大安只一床被面,显得你太突出了,不好。”

刘积才说:“一幅画,一幅字,一床丝绸被面,相比之下,是有些突出了。”

袁大富说:“还有,胶多不连,话多不甜,送礼也是一个道理。”

刘积才点了点头,说:“好,就照外公说的办。送画比送字好。就送画吧。”

袁大富说:“记住了,陈格,字榘亭,是清代苏州人,善山水,是清代的书画大家。”他晃晃头。“听张书记的口音和作为,他应该是扬州人,可惜陈格是苏卅人,要是扬州人,就更好了。”

刘积才笑了起来,说:“外公,这个你都忘了?出了城,一个城的人就好说话,出了县,一个县的,就是家乡人,出了省,一个省的人就亲嘛。”

袁大富笑道:“我是想好上加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