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暮年


 父母亲来我们家了,因为没人在家照顾,我一直在牵挂着,好不容易下班了,便急急忙忙往家赶。一进家门,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年近八旬的老父亲正在给我母亲梳头。他的动作有点笨拙,但是很仔细,很认真。老母亲患病多年,严重的脑动脉硬化,导致大脑萎缩,成了老年痴呆症的中期,从此父亲就成了母亲的拐杖。出门、入厕他扶着,吃饭、穿衣他帮着;家里虽是儿孙满堂,但都在忙各自的事,没有一个能早晚守在母亲的身边。唯有老父亲朝夕相伴、寸步不离。

 
我是父母的小女儿,对我是疼爱有加,特别是当她知道我们用租的房子结婚后,对我就更加牵挂了。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到新疆来看看我的生活情况。家里哥哥、嫂子都不同意,说父母年纪大了,不宜出远门;但在母亲的坚持下,父亲力排众议,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依然从内地把多病的母亲带到了新疆、来到了我这个小女儿身旁。
 
我和老公都上班,每天照顾母亲仍然是父亲的事。我只在休息时给老人洗洗衣服、做做饭,就几天的时间,我还觉得有点太累。我想,这么多年,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他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平时我们虽然寄点钱回家,但钱不能当饭吃,还得父亲买米、买油,饭做好了,还得照顾母亲吃下,热不得,更冷不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看着父母相依相伴的现在,他们年轻时的往事不由地涌上心头。年轻时,父亲常年在外奔波,家里的事都由母亲操持;因为她有一副要强的性格,什么事都与别人比高低,家里、地里的活都是一把手,有的地方不让男人须眉。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母亲去地里种洋芋回家时天色已晚,我在炕上倦缩着,母亲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了声“这么烫”就背着我向五里多路的乡卫生院走去。母亲的脚是裹过的小脚,乡间的土路凹凸不平加上天黑,我不知母亲深一脚浅一脚是如何走到卫生院的!后经过治疗我的烧退了,可是母亲一夜没有合眼,熬的眼圈黑黑的。第二天刚好父亲外出回来,也赶到了医院,在病房里父母就开始争吵,原因很简单,父亲说没有必要跑这么远的路,到村里的赤脚医生处买点药就行了,可母亲认为女儿都烧成那样了,给谁都急。
 
母亲是个爱操心的人,家里的事不论大小她都操持着,爷爷奶奶的饮食起居,我们姊妹几个的上学,家里的农活基本上都是母亲一个人的事,而父亲经常在外,好不容易回家来,因为小事埋怨母亲,母亲当然既委屈又气愤了。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母经常嗑嗑绊绊的,虽没有大的分歧,但小摩擦不断,据他们自已说是属相不合,父亲属羊,母亲属鼠,我那时还信以为真,现在看来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主要是父母性格有差别,父亲性格温和而母亲比较刚烈,这才是他们绊嘴的主要原因吧!
 
时光茬茬,父母已到了晚年,现在再也听不到他们的绊嘴声,看到的是老父亲扶着母亲出门,帮着母亲穿衣服、穿鞋子、按时倒水喂药,吃鱼肉时把刺全弄掉再递给母亲吃,就象是在照顾一个小孩,细心周到,真是无微不至呀。更让人惊奇的是父亲居然学会了给母亲梳头,而且有模有样,真让人惊叹不已。每到晚上,父亲从没忘记给母亲洗脚,嘴里常念叨着“烫烫脚睡觉舒服”的话,像是专门为母亲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让人听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就这样,在父亲的精心照料下母亲身体恢复了好多,现在的父亲真正成了母亲的“拐杖”,真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呀!
 
白发苍苍的父母,也许他们年轻时的嗑嗑绊绊,是为了给那苦涩的日子一点佐料吧,或许是为暮年的生活留点难忘的记忆。人常说,生活的剧本是自己写的,好坏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只是一个看客;到了暮年,看着父母如此地携手相伴,我在由衷欣慰的同时,想起了古人的名言: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愿父母就这样相依相伴,守望人生快乐的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