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课讲记：《独奏者》赏析——什么是真正的音乐教育？
整理记录 今日学堂 朱云龙
音乐教育，其实并不需要去练习乐器。音乐是“心”的旋律，所以需要用“心”去聆听感受。曾经在楚天音乐台主讲过音乐节目，在武汉大学开讲过【歌剧欣赏】的张校长，却特别反对孩子练琴。他认为在中国，绝大多数家庭不具备让孩子学琴的条件。但是，音乐教育又应该是每一个孩子都需要的教育，让高雅音乐进入学生的灵魂深处，是让孩子们气质提升的一个良好的方法。绝不是传统学校里那种，把“唱唱歌，识谱，拉乐器”就视为“音乐教育”。校长说，那最多是“音乐知识和技术教育”，不是“音乐教育”。不过，我们国家的大多数家庭和学校，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音乐教育吧？其实很简单，就是如何让最美好的音乐在孩子的心灵中留下最强烈的感受，让孩子升起对美好音乐的向往和快乐，这就是音乐教育。
这里通过校长讲授的一堂以优美的贝多芬音乐为背景的电影课，大家可以了解学堂怎样让高雅艺术和音乐进入孩子们的生活和思想中的。同时，今日学堂提倡学贯中西，学习西方并不是仅仅学习英语这么简单，而是如何让孩子们了解西方人的思维和行为特点，了解西方的文化特征。实际上，学堂的“英语教育”，目前已经脱离了简单的“语言学习”，进入到以语言为工具，深入了解和学习西方人的思维和逻辑，行为和心理。这样，孩子们和西方人交流的时候，才能够真正的“互相了解”，同时，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学到西方文化的优点和长处。这在今天的电影赏析里，也表现了这种学堂的思维教育特征。
这是一部反映音乐与人性的影片。讲述了一个精神分裂者在音乐天才和街头流浪者之间徘徊挣扎的经历。
“这里是什么地方？”电影开始不久，张老师突然暂停影片，问学生
“可能是一家报社吧。”学生回答。
“什么报社呢？”
“应该是《肌肉》杂志社吧。刚才字幕中提到了。”一个学生说道。
“光会看字幕就太呆了。很多东西都在字幕之外。看不到吗？再认真看看。。。还是不知道。。。你们太不注意观察细节了。明明是《洛杉矶时报》的办公楼。现在看到了吧”张老师笑着说道。
学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屏幕的中间有一块牌子，上面明明写着“Los Angeles Times”的字样。可惜竟然没有人发现。
张老师继续说道：“生活和电影一样，有很多的细节其实就在都我们眼前。关键是你会不会去发现和观察。如果发现不了，便会错过事情的真相。”
接下来一段，到了知名专栏记者听到音乐声的时候，突然又是一个暂停：“你们看到现在，有什么感受？”
“感觉很烦，乱乱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些啥，大家都很忙的样子”
“这个城市非常大，很繁华。不过我不喜欢这种大城市，觉得太吵闹了”
校长说：“是的，你们的感觉很对。影片就是要给你们这种感觉：这是一个繁忙，纷乱，每个人都乱作一团，不停地，节奏非常快速地生活工作的大城市，而且你们不太喜欢也很正常，它似乎是一架巨大的机器，让“内心追求安宁”的人性要求显得很微弱，它象征了我们这个浮燥的时代”。
“正因为如此，记者居然发现有一个技艺高超的流浪者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喜好不为周围的浮燥世界所动，会不会很惊讶，很好奇呢？会不会吸引你和其他观众和读者呢？”
毫无疑问，是的！
这就是阴阳对照，这就是比较高明的电影表达手法---它与你的心相呼应，所以你自然就被吸引进情节中，就像记者被吸引到流浪汉身边一样。
张老师问道：“你们想像一下，如果换做在中国。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一个非常有名望有身份的报社明星记者，竟然和街头一个脏兮兮的拾破烂的流浪汉聊天，甚至主动跟他握手？”
大家想了一想，觉得好像不太可能。
“你们之所以会认为这不太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国家把“身份地位”看得很重。只要我的地位高一些，有钱一些，就以为自己不得了，就可以看不起其他人了。然而在西方，人们一般把身份看得很淡然。这是因为长期以来宗教中“神”的教导---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即便你是个有名的记者，而我是一个拾破烂的。但是在人格上我们却是平等的，都应该彼此互相尊重。所以，西方的仇富心理就要比国内轻微的多，富人赚了钱，也往往认为是“运气”和“神的照顾”，也不会像中国暴发户这样“神气十足。”
“中国人之所以喜欢‘以富贵骄人’，是因为长期的封建官僚统治，形成了人分各种“品级”的思维惯性，有点地位的人就喜欢用金钱等把自己包装起来，比如名车，名表等，显得比其他人更“优越”一等。这反映了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人们对同样的东西会产生不同的认知。这一套搬到西方去就不灵了，所以，有些中国富人到国外一掷千金，希望引起外国人的注意。结果却发现外国人并不“羡慕”他们，反而觉得他们有点傻帽，不会用钱，还让别人鄙夷为“暴发户”。因为他们没有在人格上，文化上表现出让人敬佩的地方，这就是文化的不同。”
影片进行到流浪汉顺口说出几个音乐名人，是他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的老同学”，引起了记者的注意。
“你们会不会觉得外国人很傻，非常好骗。要不然那个流浪汉自称在名校当过学生，而这个记者好像也没有怀疑，没有去质疑他。”张老师又问。
“有一点吧。”学生不敢肯定。
“好。我们继续往下看。对了，你们了解茱莉亚音乐学院吗？”张老师说道。
大家都摇头。
“茱莉亚音乐学院是美国乃至于世界范围内都非常有名的音乐专修学院。就相当于音乐界的哈佛商学院。他们对学生的挑选非常严格，很多都是非常有天赋有才华，只有第一流的音乐人才，表现非常优异，才有可能被录取。”张老师讲解道。
“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人曾经在这么著名的学府里学习，现在竟然会变得这么落魄呢？”
“可能是因为学习不好吧。”一个学生回答。
“原因我们一会儿再看。其实，艺术是一个成功率极低的行业。你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非常光鲜的明星其实只是极为希少的个别人。他们是从成千上万的竞争对手当中挣扎出来的。其实，绝大多数搞艺术的都是失败者，可能一生都不被人发现或是认可，生活非常惨淡。然而最可笑的是，一些父母仅仅看到电视上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就给自己的孩子勾画了同样的明星梦，让他们从小去为之奋斗，甚至根本不顾及孩子自己的兴趣和能力。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成功的机会简直太渺茫了。”
张老师说道，“好了。现在你们看到外国人是不是真傻了。他在干什么？”
学生答道：“打电话给茱莉亚音乐学院，调查是不是真有其人。”
“对呀。所以，外国人不是好骗。而是他们出于尊重和礼节开始会相信你。比如，他先假设流浪汉是说的真话，他首先尊重他的人格。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太离谱了，比北大毕业生卖猪肉还离谱一些，所以他还是想落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接下来他一定会去调查和证实。这就是西方人的态度，建立在尊重，信任但是绝对不盲目，不是自欺欺人的中国式万事不管的“用人不疑”，而是保持清醒的观察和调查。如果发现你骗他一次，那么以后他也再不会相信你了。所以在西方撒谎的成本很高”张老师解释说。
电影进行到一幕——记者确认流浪汉的确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生之后，而且曾经还是“很有才华的学生”，就准备报道他。但是原来的地方找不到了，所以很失落。当他终于在一座繁忙的立交桥下面偶然发现那个流浪汉时，连忙停下车，急切的想跟他谈话。可是流浪汉正在拉小提琴。于是，记者默默的在一旁等待。
张老师问道：“看到这一幕，你们有什么感受？换做是你，你可以做到吗？”
“估计做不到。我比较急躁，很可能就会打断他。然后马上跟他讲我要帮他的事情。”一个学生回答。
另一个学生说道：“我可能也不会等。第一，我还有别的事要办没时间等。第二，我报道他，对他也是好事。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好吧。现在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别了吧。自尊，尊人这一点从他们两个人身上便可以清晰的展现出来。对于记者来说，尽管自己很有名，对方只是个流浪汉。而且自己的时间非常宝贵。然而，记者却非常尊重对方。看到对方在专心的拉琴，而且还不是演奏，只是反复地重复几个音符，好像只是练习一下。然而他充分尊重对方的选择，只是说了一句‘结束后告诉我。’就站在一边，一声不响的等待。而且几次有些急躁，都克制住自己了：这就是一个人的“素质”和“修养”。
“同样，对于流浪汉来说，尽管自己非常落魄，对方更有地位，而且是对方主动来找自己的。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只是专心的演奏。正如《论语》里的一句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也就是说，虽然自己的生活艰难，但是依然保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保持自己对于艺术的追求，对于自己人格的尊重，不作丝毫让步的。相比之下，我们平常了解到的很多国人，为了“讨生活”，为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利益，就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尊严，作出一些有悖于自己原则的事情。你们愿意做他们，还是做流浪汉？”
“流浪汉。”学生干脆的回答。
张老师笑了笑。
记者报道流浪汉的文章见报后，有读者捐赠了一把大提琴委托他送给流浪汉，因为流浪汉原来的“专业”就是一直拉大提琴的，现在没有，只好捡了一把缺了两根弦的小提琴拉。记者把琴送到流浪汉的那里，但是提出一个条件：他必须到另外一个街区生活，才答应把琴给他。
张老师问道：“如果你是那个记者，你会怎么办这件事？”
“我觉得这样很麻烦，我会直接把琴给他，然后说一些鼓励的话就走了。”一个学生答道。
“从这就可以看出，同样是做慈善，我们和人家的不同。相对于我们来说，西方国家的人更关心“人”，也更负责任一些，做事情他们不是马马虎虎“做完”，而是要“做好”。我们国家也有很多捐赠，但更多的是把东西直接给受助者就完了。甚至为了省事直接捐一笔钱，其他什么都不管了。只管表达自己“做慈善”的好心，但根本不考虑对象的需要和感受。可是这种做法，有时候不是帮助人，反而是害人。
就比如在这里，这个记者知道如果把大提琴直接送给他，由于流浪汉露宿街头，他又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很可能一些街头混混就把这个琴给抢走了换钱去。毕竟，一把大提琴还是非常昂贵的。所以，无论对于捐这把琴的人来说，还是对于接受这把琴的流浪汉来说，假如记者直接把琴交给他，实际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而且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帮助他。流浪汉很爱琴，他说要用生命来保卫它。如果真的发生别人来抢的事情，反而可能会让他因为这件善举而死去，这是不是好事呢？
于是，记者才提出条件——只有换一个地方，才同意把琴给他。”
张老师接着说：“比如你们现在给山里的孩子送书包。如果是为了图方便，直接把他们集中起来一次送给他们不就行了。或者更简单的，捐钱就得了，连书包都不用专门去昆明买。为什么还要你们走几个小时的山路，亲自给他们送到家里面呢？其实也就是让你们深切的体会出在这个过程当中的那份责任意识，和由衷的关爱之情。而且通过上门，会更了解这些普通人家的实际生活情况，知道你们自己的生活多么幸福快乐。”
影片刻画了一段流浪汉回忆小时候正在家中的地下室投入地演奏大提琴的场景。
张老师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音乐吗？”
“不知道。”很多学生摇头。
“可能是贝多芬的吧。因为他很喜欢贝多芬。”一个学生说道。
张老师点点头：“是的。他演奏的是贝多芬的《命运》和[英雄]交响曲。你们猜一猜我喜不喜欢贝多芬？”
“不知道，应该还喜欢吧？”学生猜不出来。
“我很尊重贝多芬，不过我不是特别喜欢他的音乐。”张老师说道，“其实，每个人喜欢的音乐是跟自己的内心相关的。你之所以会对某些音乐情有独钟，实际上是因为这种音乐和你的心境相匹配，发生了“频率共振”。我之所以不太喜欢贝多芬，是因为贝多芬的音乐充满了情绪化的东西。像愤怒，抗争，感动，喜悦等等，有时还像火山喷发，电闪雷鸣一般。
那个流浪汉对贝多芬如此钟爱，自然也和他内心当中的矛盾，挣扎，迷失，激荡是符合的。他流落街头，心中激荡的却是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这也是他“君子固穷”的精神底气。其实，由于我的个性不同，我个人比较喜欢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因为这种音乐充满了和谐，宁静，而且更具灵性一些。原来我还有自己的试音室，效果非常棒，可惜现在不玩了。要不然还可以带你们去感受一下。对了，你们喜欢什么音乐，流行音乐吗？”张老师笑着问道。
“原来比较喜欢，现在比较喜欢纯音乐，比如钢琴曲。”一个学生回答。
“挺好的。其实，流行音乐是感情非常迟钝和粗糙的音乐。听多了你的脑子会变得一样很迟钝，同时人的情感和思维，也会变得很粗糙简单。所以，你们在选择音乐的时候也要小心。从中就可以反映出自己的心境和情感。”
大家都点点头。
影片结束时，有很长的一段音乐，没有画面。张老师让大家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片尾音乐。用心仔细的感受音乐当中小提琴的明亮和清澈，大提琴的宽广和妩媚，以及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变换与融合。就仿佛在讲一段曲折起伏的故事，有时耳畔倾诉，有时高声吟唱。音乐仿佛把大家带入了另一个时空，留恋忘返。
电影只是教学的一种手段。通过提问分析的方式帮助学生发现他们在思维方面的漏洞和价值取向方面的偏差。每次电影课之后他们的感觉就是：明明老师讲的东西都在电影里面，可是自己就是看不出来，思考不到。于是，不得不自己下去再认真的琢磨思考一番。正是通过这么反复的训练，不知不觉之中学生的眼界，水平，境界便慢慢的得到了提升。在一个有心的教师面前，所有的事物都是教学的材料。这可能就是“教育即生活”的含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