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的发散收敛与国学——从一场讲座说起


 昨晚,同事发了个讲座信息给我,我一看题目,《国学智慧与商务谈判》,顿时没了兴致。刚才我跟她说,一般管理学或经济类的讲座,如果跟国学联系在一起的,如易经啊,论语啊,又或者天人合一啊,顺天应人啊,诸如此类的,我基本上就没兴趣了。

说完,我自己倒是思考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比较装逼的说法是,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我想起这样一个笑话:

“大学课堂上,教授说,如果拿一根针去刺一个学生的手,那个学生就会马上把手缩回去,这就是条件反射。

学生们大笑。

教授又说,条件反射,就是在一定条件下,外界刺激与有机体反应之间建立起来的暂时神经联系。

大学生们马上拿起本子,认真的记了下来。”

这个笑话的创作者的本意,是想嘲笑学生们的愚蠢(我以小人之心,创作者其实是想讽刺中国教育):明明是一样的事情,但换了一种说法,居然就得到了不同的效果;用平实的语言和例子去说明,学生们不屑一顾,但只要包装一下,便马上被奉为圭臬,真是太可笑了!

殊不知,这种想法恰恰证明了创作者的愚蠢,而学生们才是正确的,也从侧面说明创作者没经受过科学的训练,有点想当然了。

针刺手,手会不由自主地缩回去,不过是一种现象;而条件反射的定义,则是一种规律的总结。

从归纳法的角度来说,无数种条件反射的现象归纳出来,才能得出条件反射的定义,这两种说法,意义当然很不一样。

从这个笑话就可以看出,其实我们还是有很多国人的思维方式,还是发散的。

国学(这是仅指以儒学为主体的学术),也是如此。

比如说,《庄子·天下篇》里有这么几句,“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意思是说,一尺长的木棍,一天切去一半,一万世也切不完。于是,便有人提出,我们中国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懂得了极限的概念了。

这种说法其实是很可笑的。就数学中极限的概念来说,它是高等数学的基础,是西方大约从16世纪一直到19世纪,经过很多位数学家不断的总结、归纳,最后才比较清晰地阐述清楚的。如果因为《庄子》里那几句话就要自封“极限”思想的鼻祖,我觉得庄子他老人家自己也是不乐意的。

又比如说,有人研究了唐宋元明的科技水平,再跟西方同期的比较,得出了一个结论:明朝及之前的时期,我们的科技远胜于西方,如果不是因为满清入关,其种种政策打乱了科技发展的步伐,现在科技世界的主导者就是我们中国人了。(换句话说,满清就是中华民族的罪人啊!)

这种说法其实也是不值一驳的。如果不是西方发展科技而我们学习之,而是按我们既定的步伐向前发展,那么,即使到了现在,其科技水平也不会有太大的进步的。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事关我们的思维方式。

因为我们的思维方式一直是发散的,而不是收敛的。我们的文化,喜欢“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不能说我们的文化是懒人式的,因为每种文化都有其特色,没什么“好”与“不好”的区分,但从科技发展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我们总能观察到各种现象,并且由于文化的发达,我们往往能记录下来。比如说,天文学等方面,我们的记录总是很丰富的。但是,我们的文化并不鼓励我们去总结这些现象的规律。比如说,“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为什么?除了这种极限现象,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现象?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问题?我们很早就写有《天工开物》这样的书,但却止步于此,再无寸进,为什么?说白了,我们的科技,只是一种经验的延续,并没有合适的思维方式去归纳、去总结,进而去研究、提升。

如果是收敛的思维,我们就会喜欢发现这自然界中的种种规律并为我们所用,科技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但可惜,我们是发散式的思维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即使满清不入关,我们的科技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发展的原因。我们国学的思维方式,根本就不适合科技的发展,因为既不善于总结规律,也不善于探寻其中的根本原因。君不见,从秦汉开始,一直到明清,排除科技引进的因素,我们的科技,究竟进步了多少?

当然了,我们的科技没什么进步,还跟我们根本对其不予重视有关。明清及以前,大凡识字的读书人,平时所做,就是研究儒家学说,读书人是不会喜欢去做些“贱役”的;而读书不多的人,又没有这样的能力去做归纳并记录,这也是导致科技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

好了,不扯远了,说回为什么我每每听到管理学或经济学跟“国学”挂钩的讲座,就不想去听了的事。

我们的国学,大多注重于某一个现象的阐述,而不是对某一类事情的归纳总结,或者说只提一个大概念,但对这个概念没有具体的阐述及执行路径,这其中跟我们现代的经管学是格格不入的。如管理学,拿大家熟知的人力资源来说,现代管理学对其都是有规律总结的(当然,社会科学的规律总结不能与自然科学的相比),如将其分为六大模块,每个模块如何去做,都有一套方法论。而国学呢?动不动就“天人合一”,“顺天应人”,好高大上的样子,但具体怎么做?不知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反正我也说不清楚,要你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摸索,自己去总结。这也太发散了吧。这是科学的态度么?

格格不入的两种思维方式,硬扯到一块去,我不觉得能得出什么高明的结论。

除了思维方式的差异以外,我不喜欢国学与经管学说挂钩还有一个原因,喜欢玩这套的,我所见过的,基本上没有名校的老师,一般是搞培训的,或者是企业里的高管,两者一半一半吧,理论水平本来就不怎么高(话说企业高管你老老实实给大家讲一下你的亲身经历就好了,更进一步的也可以提炼一下规律,何必玩什么国学呢?),同时也很少有真正钻研儒家学说的,大都只是半桶水或小半桶水,然后就把儒家学说硬扯到管理学上去,半通不通的。“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从孔孟时代到现在,都是这样。我见过几次这样的事以后,对这些就更不感兴趣了。

记于2014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