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中)《红色漫延》十二难得糊涂
A十二
难得糊涂
袁大富受了点不太严重的风寒,打了一支青霉素,吃了在医院开的药,睡了一晚上起来,虽头还隐隐约约的有胀痛感,但精神好多了。倒上开水,看了看怀表。准备再吃一次药,就回炼钢队。刚吃了药走到院子中间,院门就响了起来,他打开门见二赖子提着个有盖的提蓝,就说:“你有什么事?”二赖子边进了门边说:“给您老人家送病号饭菜呀。”袁大富说:“我的病好多了。不用吃病号饭菜。”二赖子边走边说:“老人家,到堂屋我给你说。到堂屋我给你说嘛。”袁大富只好反手把院门掩上,边走边想:这个二赖子,这不是让人在背后说我仗着才才的势力搞特殊吗?!他大声喊道:“唉,二赖子,我不吃病号饭。你把它提回去。”二赖子说:“我送也送来了。您老人家就将就点吧。”袁大富说:“我已经好了,我自己去伙食团吃。”二赖子说:“袁大爷,你老人在那里吃不是一样。您老人家就不用麻烦再到队上吃饭了。再说了,这是队长给我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袁大富说:“不管谁的命令都不行。我叫你提回去,你就给我提回去。”二赖子边从蓝子里把菜一碟一盘一碗的拿出来摆上桌边小声唱道:“炒瘦肉一盘,炒鸡丝一盘,回锅肉一盘,红烧肉一碗,炸花生一碗,鸡抓豆腐一碗,炒莲花白一盘,三鲜汤一碗。”他对跨进堂屋门的袁大富笑笑,把那一大碗大米饭拿出来。“老人家,这个八大碗可比过去有钱人家的八大碗不知好上多少倍了。”袁大富说:“这么多好东西,吃不掉,浪费了多可惜。再说了,今天还要吃忆苦思甜的饭。大家吃忆苦思甜的饭,我这不是搞特殊吗?!你一定要提回去。一定要提回去!”二赖子最后提出那瓶杨林肥酒说:“什么特殊,这是病号饭。浪费就更不会了。吃不掉?还有我嘛。我是来陪您老人家的。”袁大富说:“炼钢队的领导安排你来陪我吃饭?”二赖子说:“是呀。”袁大富说:“我都要回炼钢队去了,还要你来陪吗?!”二赖子说:“再怎么也得陪您老人家吃了这顿饭嘛。”袁大富说:“为什么?”二赖子更小了声说:“我听人说,这以后呀,好日子就没有了。要天天吃忆苦思甜的饭了。那忆苦饭思甜的饭,就是用包谷面和原来喂猪的老白菜外叶煮煮,莫说肉了,油也没有放一点。吃一顿两顿还可以,要天天吃,不搞得个个都痨肠寡肚的才怪。”袁大富想:连他也知道要不行了。但他却盯着二赖子说:“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又想当右派了。”二赖子说:“又不是我说的。个个都这么说。再说了,你没去看着,今天的忆苦思甜饭,比昨天的忆苦思甜饭更不行,跟猪食一样了,连老白菜叶也难见到了,几乎全是野菜了。我尝了一点,苦得要死。拿去喂猪,猪也不一定吃。”袁大富说:“昨天到今天,就有这么严重了?”二赖子说:“我还以为您老人家知道了呢。昨天下午,就让大家去找野菜了。”袁大富说:“我知道什么?”二赖子说:“哦,你是不知道。这是你进医院后才发生的事情。”他凑近袁大富小声说:“这事被人听去告发了,可是要被判刑杀头,或者被判无期徒刑的。”袁大富说:“刚才不要你说,你要说。要你说了,你又来给老子摆架子。把你提来的这些东西都给我提走。”二赖子说:“我怎么敢在你老人家面前摆架子。我还不是在运动中被整怕了。”袁大富说:“你还好意思说,除了肃反审干你没资格参加外,那一次运动你不是积极分子?特别是镇反运动时,你做的那些缺德事,该是个什么罪,你最清楚了。”二赖子在心里骂道:老狗日的,当年你被老子抓了关在我管的监狱里,鸦片烟瘾发了,要不是老子给你每天吸,早戒毒就戒死你老狗日的了。为此,老子又差一点被你外孙那小杂种枪毙。但他却说:“老人家,我那也是执行命令嘛。再说了,我对您老人家那时候也是尽孝尽顺尽义的嘛。”袁大富心里想:不管怎么说,戒烟时,先也总是我求他的,他也是为我而被小才才抓着的,一下笑了说:“行了行了。我戒烟时。不管怎样。是你为我受了罪。”二赖子也笑了说:“不过,给您老人家做一件好事。出了事嘛,你外孙,不,是部长也放了我
袁玉宇拧开了茅台酒的盖,酒香一下就使得袁大富想起:自从三面红旗、大炼钢铁后,不说没和亲朋好友在一起吃过饭了。就是一家人也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这么好的酒席,会长家就是再有钱,现在也无法过上团圆的生活了。于是,他叫袁玉宇把珍藏的玻璃酒杯也拿了出来,才对着酒席一摆手说:“县委县政府和炼钢队送来的,所以特别请会长来一聚。”刘应天说:“你太客气了。”
袁大富说:“这是县委县政府和炼钢铁队照顾我呀。如今呀、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这些了,特别是买不到一家人的团聚了。以后呀,要一起在家里吃饭,就更难了。”
罗晓春说:“是呀是呀,为了早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各在各的岗位上忙嘛。这是我们没有做好工作,送点病号饭来,也没有按时间送,你们看,不该凉的,也凉了。又没有东西热,只好请大家将就了。”
袁大富说:“你们这样忙,还这样关心我。我很感谢了。真的很感谢了。”他朝大家摆着手。“来来来,感谢县委县政府的关心,感谢炼钢队的关心。大家干杯。”
连以茶代酒的袁奶奶和石华书也和大家端起了杯子站了起来。大家各喝了一口。只有二赖子一口干完了杯中的酒。
袁大富摆着手说:“会长,请坐,会长,请坐。”
刘应天也朝他摆着手让道:“你先请,你先请。”
袁大富说:“老哥,在我这里,你还客气呀?”
刘应天说:“不客气,不客气,你先请,你先请。”
袁大富说着:“好好好,那就同请,那就同请。”和刘应天同时坐了下去才指着袁玉宇。“敬酒呀。”
袁玉宇提起茅台酒先边给刘应天加酒边说:“大伯,请。”
刘应天双手搭在杯子上说:“谢谢,谢谢。”
袁玉宇给罗晓春加酒时,罗晓春双手端起杯子说:“
袁玉宇说:“要感谢的应该是我,今天可是你给我们大家在一起的机会。”
袁奶奶说:“如果能把菜热一下就好了。”
二赖子说:“冷菜饭,热肚皮嘛。”
袁大富说:“我们可比不了你二赖子。”他对了老伴和石华书。“把该热的都热一下吧。”
石华书说:“爸,没有锅怎样热?”袁大富对老伴说:“把我那个烧开水用的铜壶拿出来去热吧。”
王老么说:“自从三面红旗的大炼钢铁以来,搜得这么厉害,老人家竟然还留得下一个烧水的铜壶来,不容易呀不容易。”
二赖子蜕:“是呀,别的家交还得交快点,不然搜到他家,不被大会小会斗,也要挨几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人家的家,谁敢来造次?!”他顿了一下。“那不是和尚找虱子在光脑壳上爬吗。”
罗晓春说:“这都怪我们县委县政府呀。”
袁大富说:“上面的政策谁敢不执行?!怪不得你们,怪不得你们。”他又对了老伴和石华书。“把该热的,都去热一下吧。去热吧。”
袁奶奶说:“有铜壶也没有柴草了呀。”
袁大富说:“那些吹牛皮的书报,不是正好废物利用吗。”
袁玉宇说:“如果被人发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二赖子说:“谁敢来管你们家的事?!你们家现在就是在大门口烧火煮饭炒菜,我看也没有谁敢来管。”
袁大富用筷子指着二赖子说:“这个二赖子。还好你没有继续当官。要是再象镇反时当着官的话,我看在这种形势下,你欺上瞒下肯定比谁都厉害,整人比那土匪还要凶狠。”
二赖子说:“我再厉害,再凶狠,也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厉害,在您老人家面前凶恶,也不敢在你们面前狠呀。不,应该是捧你们还来不及嘛。”
大家笑着摇起了头来。
罗晓春说:“行了行了,你真有了权力,什么坏事不敢干?!”
袁大富盯着二赖子说:“人家的先人板板,你都带头撬了,你还有那样事是你不敢整的?!”
二赖子说:“老人家,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那些皇帝的坟墓,埋了千年万年了,如今也要被人撬出耒。何况我们老百姓呢?就是埋过千年万年的风水宝地,我就不相信它还能管了千年万年。也没有千年万年不转世投胎的人嘛。现在是三面红旗、大炼钢铁运动时代,我也是为那些树嘛。再说了,皇帝的坟墓都撬了。还上报纸了嘛。”
罗晓春对着二赖子说:“你懂什么?那叫考古。”
刘应天说:“二赖子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沧海都要变桑田,何况人为的东西呢。”
袁大富说:“理是这个理,只是不合民风世俗呀。”他看着罗晓春。“主任,你说是不是?”
罗晓春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袁大富说:“不好的民风世俗是该破,但没收老百姓的生活用具去炼钢铁就……”
刘应天急忙说:“兄弟,打住打住。”
袁大富说:“他们做得,难道我们连说也说不得?”
刘应天说:“我们老了,不为小心走天下,也要为儿孙后辈们作想嘛。”
袁大富说:“有道理,有道理,那就听你的了。但我心里窝着火呀。”他对了老伴。“不热了,不热了。”
袁田氏边说:“年纪大了,该热的,还是热热好,你们慢慢地先请着,我和华文一道菜一道菜的把该热的都去热热。又不耽误你们。”边就去端红烧肉的同时,对了也要去端菜的儿子。“你和你爹陪你袁大伯罗主任他们,给你袁大伯、罗主任他们敬敬酒,我和华文去热就行了。”
袁玉宇端起回锅肉说:“妈,走吧,你们热,我上菜,这样更快。”
袁大富说:“对对对,这样快不说,还免得你妈和你媳妇来回跑。”他把端起的酒伸向对了刚要说话的刘应天。“ 来,会长请。大家请。”
刘应天急忙端起酒同袁大富伸过来的酒杯碰了一下,说:“谢谢,谢谢。”
袁大富一口干完杯中酒说:“老哥呀,快要进入共产主义了,到了共产主义,按需分派了,还要我们这些商人干什么哟?”
刘应天说:“是呀,从三面红旗、大炼钢铁运动后,就一平二调吃不要钱的食堂了。我们早就没有什么用了,再说,你我都是奔六十三四的人了,已早该让贤了。”
袁大富摇着手正要说话,不料脖子一痒,大声咳了起来。
端着热好最后一个菜上来的袁玉宇急忙放下菜,边给父亲捶着背边说:“爹,您请慢点,您请慢点。”
喘过气来的袁大富说:“上酒上酒。”
袁玉宇急忙先给刘应天倒好酒后,又给父亲倒酒。
袁大富看着儿子问:“你妈和你媳妇呢?”
袁玉宇说:“我妈说她们刚在伙食团吃了,不饿,不用管她们,她们等会儿,想吃了再来吃。”
刘应天说:“这怎么能行,快请你妈和你媳妇上桌来。”
袁大富笑着说:“解放都十来年了,我这老婆子,还是这样封建。还把个为人师表的媳妇也教成了这样子。”
刘应天说:“兄弟媳妇是个贤妻良母,玉宇的媳妇可是有学问的大家闺秀,懂的就更多一些了。但你呀,不是我多嘴,你的三从四德的东西也不少呀。”
袁大富说:“我虽比不了会长您见的世面多,但解放这么多年了,男女平等,我还是民国时就知道的。那时候,在社会上行不通,在家里我是一贯执行的。”
二赖子说:“这个我可以作证……”
袁大富一声:“你懂什么?!喝你的酒,吃你的饭。”
二赖子说:“比起您老人家来,我当然是没有资格敢说懂。但我还是知道您老人家从来讲究的就是个民主、自由、平等嘛。”
罗晓春笑道:“二赖子,你说说什么叫民主、自由、平等呀。”
二赖子说:“罗主任,这您可拦不倒我。不就是我们穷人要当家作主吗?!”
罗晓春说:“还有呢?”
二赖子说:“还有?”他点点头。“就是要彻底打倒地主,打倒资产阶级,打倒美帝国主义。”他本来想说要让我们这样的穷人掌权。但他没有敢说。
袁大富说:“照你这样说,我们要打倒美国才算民主、自由、平等了?”
二赖子说:“那是当然了。不然,我搞三面红旗大炼钢铁于什么?”
袁大富说:“二赖子呀,那我们不是成了侵略者了。再说了,我们有这个能力吗?”
二赖子说:“当然有。在朝鲜,我们不是把美帝国主义打败了吗?!”
刘应天急忙插上说:“对对对,打败了,打败了。”
袁大富说:“最多算个平手。但比起人家来,我们就比人家大伤元气了。”
刘应天说:“打住打住。兄弟呀,要切记呀,不!是我们都应该牢记——难得糊涂呀!”
罗晓春说:“对对对。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袁大富说:“对对对。喝酒喝酒。”他又把酒杯伸向刘应天。“会长,请请请。”他又把酒杯伸向中间。“请请请,大家请。”
大家端起杯喝了一口。
罗晓春说:“要说民主、自由、平等,在坐的第一个要数刘会长,第二个要数袁老伯了。特别是在开放方面,我们比起刘会长和袁老伯来,都自愧不如呀。至于十处打锣九处在的二赖子嘛——他懂什么民主、自由、平等?!”
刘应天说:“我开放什么哟,那不听话的老大,他一个人跑到美国去当美帝国主义,当反动派,我也就当他死了,没想到,他把他妹妹也带去了,要不是才才,我们还不被他全害死呀?!”
袁大富摇摇手说:“会长呀,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美帝国主义嘛,必定是经济、科技各方面都是最厉害的国家嘛。”
刘应天大吃一惊,刚要说这话可说不得。袁玉宇却抢先说道:“爹,你这话说得不对,美帝国主义算什么,他能打得赢我们吗?!”
袁大富瞪着儿子说:“你懂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调在县教育局去了,就比老子懂得多了是不是?你还嫩得很。”
袁玉宇说:“毛主席都说了嘛,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美国是世界上的头号帝国主义,当然就更是纸老虎了。”
袁大富说:“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有提倡向纸老虎学习的吗?!”
刘应天举起酒杯说:“我们不谈这个问题,来来来,喝酒喝酒。”
袁大富跟刘应天碰一下杯,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说:“老子和你袁大伯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今天无外人,老子让你说,你说,有向纸老虎学习的吗?!”
袁田氏说:“喝酒就喝酒,那些事,连刘大伯都不管,你闲吃萝卜淡操什么心呀。”
袁大富说:“去去去。”对了在给他和刘应天倒酒的儿子。“你说你说。”
袁玉宇说:“我没有听谁说向美帝国主义这个纸老虎学习的,更没有谁提倡。”
袁大富说:“那你说,超英赶美是什么意义?”
袁玉宇心里想:是呀,超,说明我们跟英国一样,赶,那就是在人家后面了。他第一次在心里起了怀疑,但他不甘心也不太相信地说:“那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战场上,为什么被我们打败了呢?”
袁大富说:“打败了?你懂什么哟,其他的老子不知道,你说说,这场战争是谁挑起的?”
袁玉宇说:“当然是美帝国主义了。”
袁大富“哼”的一声说:“老子告诉你,这场战争是金日成想解放南朝鲜,先动的武,打败了美帝国主义,老子告诉你,事实就是打了个平手。”他才说完这话,连他的脸色也变了,他看着罗晓春的反应。
罗晓春说:“老人家,如今是难得糊涂,难得糊涂,也要防人多嘴杂呀。”他一下指着二赖子。“我特别要警告你,今天我们只听喊喝酒,其它的都没有说,你要说出去,我们都说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就是有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二赖子说:“知道知道。不要说主任说了,在这酒桌上,就是王老么说的,我也不敢说出去。何况是你们呢。何况刘部长还是省里的大官呢。说实话,我现在也总算弄明白了一些事。”
罗晓春说:“你弄明白什么事了。”
二赖子说:“弄明白了,老百姓说真话就会被打成右派、反革命、坏分子。当官的,名人说真话,就是实事求是。不然我怎么会当了好几个月的右派呢。要是没有刘部长,张老书记和你们县委的人可怜我,我这右派得当到不知那年那月那一天了。我虽然是个混混,但你们放心,我清楚。我清楚得很。”
袁大富说:“二赖子呀,还真看不出来。你当队长,当右派,还真没有白当呀。”
二赖子笑道:“都是你们大家教育了我,我才有这一点进步的。”
罗晓春笑了说:“二赖子,你最大的创举是什么,你知道吗?”
二赖子说:“主任说笑话了。我有什么创举?”
罗晓春说:“连我们县委县政府都不得不照你的办呀!”
刘应天说:“他还有这样大的本事?”
袁大富说:“他有这样大的本事?怎么会长也没有听说呀?”
刘应天说:“他干了什么创举的事呀?”
罗晓春说:“挖坟撬棺呀!”
袁大富说:“这种创举也只有他二赖子才干得出来。”
刘应天笑道:“这样大张齐鼓的挖坟撬棺、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只不过倒真还是少砍了很多树呀。”
二赖子说:“说实话,我就是为了少砍树,才背了很多骂名去干挖坟撬棺的。”
罗晓春说:“说你行,你还真喘起来了?!”
刘应天心里想:二赖子再坏,没有上面的政策,你们县委县政府的提倡号召,能全县人民都去挖坟撬棺吗?真是岢政赛过猛虎呀!再说身为商会会长的我,难道又没有责任吗?!我现在是连真话都不敢说一句了。是怕了,还是圆滑了?我看我还不是为了自身,为了家庭,为了儿孙,就剩下是九分半怕,半分圆滑了。心里喊过惭愧惭愧后说:“罗主任,搞成这个样子,我们都有责任,我们都有责任呀。”
袁大富说:“老哥呀,当年,国民党的县长龙百林,才贪污了我们县的一千块大洋,你都敢带领我们商会的人去清算,后来,人都逃跑了,你还以死者家属的名誉多次上书省政府和专员公署,最后被龙云主席知道了,硬是生生让逃跑了的龙百林这个贪污县长,把钱退赔给了我们县商会不说,而且,搞得他连他家乡的很多亲朋好友也看不起他了。最后忧虑而死了。”
刘应天说:“好汉不该提当年勇不说,此一时彼一时呀。”
袁大富说:“老哥,你是怎么搞的嘛,你给红军带过路,又捐过物,现在,连林彪大元帅都知道你了,我们一个小小的巧家县,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刘应天摇着手说:“带过路不假,物,那是人家给过钱的,而且还多给了,算什么捐哟,说实话,按政策来划分阶级,你我都怕要被划成资本家和奸商,就是逃脱了镇反那一关,右派这一关,要不是才才、杨书记、王县长,我们逃得脱吗?”
袁大富说:“什么叫逃得脱?!那完全是翻手为云,复手为雨嘛,不,完全是胡乱整,完全是阴谋整人,草管文化人,镇压真言者……”
刘应天轻拍一下桌子,才使袁大富停了嘴。袁大富才发现连媳妇和儿子都惊恐的看着他和刘应天,他心里一惊,斜一眼满脸也是严肃的刘应天、罗晓春、王老么、二赖子,心里又害怕了起来。
刘应天说:“兄弟,你只顾你畅快!只顾你激动!只顾你发泄!也要想想你的家,想想你的家庭,想想儿孙后代,想想你最爱的才才呀。”
袁大富说:“是呀,我这是怎么了,真是要想找死了。”
罗晓春说:“这是在家里,大家不用这样严肃嘛。”
刘应天说:“罗主任呀,人心隔肚皮,蒸饭有隔层,不怕媳妇,不怕儿子,不怕所有的亲朋好友,就是连二赖子也不怕他去告,就不怕隔壁有耳吗?!”
袁大富说:“老哥批评得对,老哥批评得对,不过,也是在你们大家的面前,情绪才会起来的,才会这样胆大妄为的。说到他二赖子,现在就是给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出去乱说。还有他刚才说的那话,不比我们几个说的还胆大妄为吗?!”
二赖子吓得急忙哀求道:“大家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乱讲了。我也不敢把大家的话拿出去讲。更不敢去告那个。”
袁大富说:“量你虾子无血。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免得又把情绪吊起来,还是说你是不是捐的问题,莫说你还提出来送给红军不说,那时候,谁卖东西给共产党,特别是卖给红军,那是要以通匪罪论处的,那个也不会为了几个钱,拿命去开玩笑吧?!”
刘应天嘴里说着:“理是这个理,但不论怎么说,总之人家红军是给过钱了,最后,我也接受了。”心里却在想:接受了红军的钱,而且,还多接收了红军的钱,在现在的形势下,要定我支持拥护红军,红军爱护帮助我也可以,要定我趁机敲诈红军,别有用心,定我奸商也可以,总之,嘴是两块皮,怎么讲都有理。”
袁大富说:“那时,红军要钱干什么?他们要的是枪支弹药,马匹布匹,粮食药品,钱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个累赘。”
刘应天说:“现在,话就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了。”
袁大富摇摇头说:“老哥呀,你不是当年我们的那个会长了,更不是当年查核监督委员会的那个会长了。”
刘应天摇摇头说:“此一时彼一时嘛,如今已经解放八年零一个月多了。”他端起酒杯伸向袁大富。“来来来,请请请,兄弟,我们大家还是喝酒,喝酒。”
袁大富说:“喝酒,当然要喝酒,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说的问题呢。”
刘应天说:“还是此一时彼一时嘛。”他端起酒杯站起来伸向袁大富,又转向袁玉宇。“我借花献佛了,来来来,我敬你们父子俩一杯。”
袁大富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早也站起来的袁玉宇把酒伸向刘应天,他们的酒杯碰在了一起同声说:“干。”三人一扬脖子,同时干完了杯中酒。
袁大富在心里玩味着此一时彼一时,想:难怪我袁大富解放前不如他,解放后也不如他,就是没有把这此一时彼一时玩好。他有些醉了,说:“老哥,彼一时,已经过去了,此一时又怎样呢?”
刘应天说:“就拿这烧火说吧,此时,吃伙食团了,伙食团都给我们准备好了,谁家还需要烧火呢?不需要了嘛,彼时,家家户户得做的事,如今,都不做了。”他笑了一下。“不是那个人家,谁敢生火?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少数人家能烧火了,要是别的人家烧火,一但被执政队的发现烟火,或者被人报告了,不来检查才怪。”
袁大富“呸”的一声说:“它伙食团可二十四小时供应开水,它伙食团可供洗脸洗脚洗澡的热水,不准人烧火,把所有铁铜锡的锅盆碗筷酒杯都强行搜了去喂炉子,炼出来的东西,十有八九不能用,就是能用吧,炼出来干什么?还不是要用之于民,这完全是在搞破坏嘛,他们来搜我家时,我挡在门口,连门都没有让他们进。”他指着袁玉宇。“他先进,偷偷的把家里的铁锅,铜盆都交去了,还说老子让他去交的,败家子呀。”
袁田氏说:“还说呢,要不是那个公安说,相信他家,相信他家,走走走,才去下一家检查去了。儿子为了交差,也是为了打个保险,还被你骂了好多天的败家子。”
刘应天说:“这个公安是谁?”
袁大富说:“王德才嘛,是那王大安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袁田氏说:“怎么说也是人家帮了忙,那些捡查队的才没有进家里来嘛。”
袁大富说:“你懂什么,要不是有王大安,象他这种大字都不识的人,能招进公安局去?!。”他转向刘应天。“听说这小子在公安里刑讯逼供厉害得很呀”
刘应天摇摇手说:“不说他。不说他,还是喝我们的酒。还是喝我们的酒。”
袁大富说:“听说他还对你老哥动过粗呢?”
刘应天说:“这到没有。”
袁大富说:“我想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刘应天说:“这到也不是。”
袁大富说:“我想是王县长对他们打过招呼了吧?”
刘应天想了想说:“谁打的招呼,有没有人打招呼,我就不知道了。”
袁大富说:“听说他们公安局的厉害得很,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打过招呼,他会对你这么好?”
刘应天说:“这我真的不知道。”他举起酒杯。“我想,不论打没有打招呼,谁打的招呼,也都是才才的威力,才使他们不得不执行政策。”他把酒杯伸向袁大富。“来来来,喝酒喝酒,管它有没有人打招呼,这事呀,都不要张扬为好。都不要张扬为好。”
袁大富和刘应天碰了一下杯,一口喝了酒,说:“这就不懂了?”
刘应天说:“你不是常说祸福相依相倚嘛。”
袁大富说:“那也要看情况呀,才才一个省厅局干部,在这个县里,大家拿他算个人物,但对你来说,如今也算不了什么了,因为,你现在是林彪大元帅都要感谢的人了。”
刘应天说:“莫说是虚的,就是实权在手,也是高处不胜寒呀。更怕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林彪元帅,在我们来说,就是人家找你,问你,也只是个名誉问题,虚得很,真的虚得很。但一但有事,那就可是实实在在的了。才才、王县长、杨书记、罗主任才是真正对我们好,对我们最管用的人呀。”
袁大富笑道:“县官不如现管,实在,确实实在,但老哥也太过虑了,太过虑了。”
刘应天说:“只怕小心都有过不了的地方哟。”
袁大富想了想,点点头说:“老哥说得有道理,老哥说得有道理呀。单凭他们用无文化,无知识的,整有文化有知识的人这一点,就是一个谁也过不去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厉害的高招。”
刘应天说:“为什么呢?”
袁大富说:“老哥,这你都不知道呀?。”
刘应天说:“我确实不知道,那你说说。”
袁大富说:“无知识无文化的人,素质差,比人养的狗还要听话,召唤他咬谁,他就咬谁,甚至召唤他咬自己的亲娘老子老祖宗,咬自己的儿子孙子,他也会去咬。”
刘应天点点头说:“兄弟确实比我清楚呀,但是,兄弟千万别忘记了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呀。”
袁大富笑了说:“老哥,我知道,我知道。那可是我们这些人现今的安身立命之本呀。”
刘应天说:“打住打住。”
袁大富说:“对对对。老哥,罗主任,来来来,喝酒喝酒。”他碰一下刘应天刚端起的酒杯。“干”的一声,自己先喝了。“我说呀,这是我们的命。”
罗晓春说:“对对对,这是命,这是命。”
刘应天说: “还是难得糊涂好呀。”
罗晓春站了起来高举了酒杯说:“刘会长,袁老伯,我们大家为难得糊涂干怀。”
大家都喊着“难得糊涂”站了起来碰了杯,一口干了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