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胜乔(微信公众号:狐说天下)
出邵东县城南行三十公里,有一座皇帝岭大山。山脚有一条江水,蜿蜒东流,名曰蒸水。皇帝岭并非孤峰独秀,其余脉南延数十里,其中有一座巴蕉山,蒸水从它旁边流过。就在此山下水旁,有一个金田村,村上有一座静卧了二百多年的古宅,它就是近年来被撩开神秘面纱的“承志堂”。
对于承志堂(又叫“新安堂”),我并不陌生。我外公家在金田隔壁的爱国村,我很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个老宅。我读高中去学校要从它旁边经过,曾到那儿玩过,但当时缺乏见识,感觉它除了古老陈旧外,没有其他稀罕之处。
历经世事,尤其是近二十年耳闻目睹城市化大潮,许多古建筑被拆毁,新的建筑变为毫无生气的钢筋水泥丛林,才认识到古代建筑强调天人合一、荟萃传统艺术是多么可贵。
就邵东县的古建筑而言,知名莫过于杨桥镇清水村的荫家堂。这座已成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古民宅,建造于清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主体四进十一排,占地面积9191平方米,共有正屋108间(因此又名“一百零八间”)。其青砖黛瓦、飞檐长廊、楼台轩榭,纵横交错,整体布局之巧妙,各类装饰之精美,在湘中地区甚为少见。
对比荫家堂,承志堂虽然规模偏小,主体只有五进四排,全宅占地面积4154平米,实屋面积3396平米,有正屋52间,杂屋12间,但是,它的建筑艺术毫不逊色,并且建造时间比荫家堂早。据刘氏族谱记载,承志堂由邵东县堆头刘氏清代太学生、儒林郎刘点阳(鼎进公)于嘉庆十七年(公元1812年)建造,比荫家堂早11年。
查阅史料得知,太学是清代最高学府与教育行政管理机构国子监。太学生是指在国子监读书的生员,亦是最高级的生员。儒林郎,文散官名,清从六品授儒林郎。可见,建造承志堂的主人刘点阳乃饱学之士。这决定了承志堂无论选址、布局还是设计用料、装饰等,都非同凡响。
从远方眺望承志堂,整座大宅位于巴蕉山下,蒸水河旁。堂前有一方波光潋滟的水塘,后枕小山,左有小路,右有小河,完全符合古人选宅基要求的“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风水。
五进四排的布局,五厅依次为财厅、大厅、游厅、横厅、神厅,并且由低到高往后延伸,主次分明。东西四排房屋左右对称,青砖黛瓦,飞檐刺天,各种精妙的雕饰,浑然天成,尽展建筑精华之美。
走近承志堂第一进“财厅”,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山字垛屋脊,每垛檐下都绘有人物花卉图。屋顶两端的风火墙,檐牙刺天,构造精美,饶有气势,是湘中地区古建筑常见的形式。
屋檐下高大的顶檐柱,厚重的石朝门,也引人注目。顶檐柱的石础呈鼓形,雕刻精美绝伦。朝门石墩的正面雕刻麒麟,而顶部表面被磨得乌黑发亮,留下深深的岁月痕迹。
第二进是“大厅”。与第一进“财厅”不同的是,它的屋顶两边的封火墙由“山字垛”改成了“弓背式”,像游龙静卧屋顶,但造型照样精美,这一点,从正面残留的人物灰塑可以看出。
大跃进时期,这里被改造为“群兴中队第二餐厅”。有意思的是,这八个大字下面还有汉语拼音,带有明显的邵阳方言特色。
"大厅"是承志堂的精华部分。屋顶抬梁结构完整。每一个小立柱的下端都有一个造型精美、类似花朵的底托。最顶部的底托上还做成牡丹造型,虽然油漆已经脱落,但依然显露富贵之气。
大厅内外墙壁,还留下了众多大跃进的宣传画,包括最高领袖的指示和语录,为老宅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到今天,它们也成为老宅的一部分,变成了历史文物。
第三进、第四进分别是“游厅”、“横厅”。
游厅,其实是一个连接大厅和横厅的亭子样建筑。其两边各有一个用青石砌成的天井,这样有利于房屋通风和采光。仔细观察,每个天井的石壁上凿有六个左右对称的方形孔。据说它们用来插木方用的,在木方上铺上木板,这样就把天井盖成与地面齐平的平面,举行重大活动可以增加活动面积。
横厅,以前具体用途是什么不清楚,现在被老人家用来放棺材。其亮点是立柱和柱础。每根立柱高度超过两丈,直径合抱,顶部有木檐相连,木檐上有彩绘。同一个厅的柱础有好几种造型,而且同一个柱础不同的面有不同的花纹,雕刻非常精美。
最后一进是“神厅”,是刘氏家族祭祖的地方,也是这个院子里最高的房子。
神厅的神台神龛朱漆朦胧 ,正中挂着“承志堂”三字匾额,主梁上刻“福 、禄 、寿”三个金色大字 ,庄重肃穆。神台上除了刘氏历代先祖的牌位,旁边还有一个承志堂建造者“太学生刘点阳(字鼎进)”的牌位。
让人惊奇的是地面,踩上去光滑温润,像水磨石,上面还有方格。据介绍,这是用传统的“三合土”(黄土加石灰、糯米、桐油)打成的,所以光滑坚硬,两百多年仍光亮如初。
除了五个大厅,两边厢房也汇集建筑精华。例如天井均由整条石条砌成,连接紧密。石拱门、封火山墙、檐墙皆有雕刻或彩绘,惟妙惟肖。室内门户、窗棂木雕栩栩如生。
综观承志堂,无论总体结构还是局部细节,都昭示着匠心独运和浓郁的民俗文化色彩,展示出规整、严谨、考究的建筑风格,更彰显了湖湘特色的人文情怀。她是皇帝岭先贤留给我们的宝贵历史文物。
最后要说的是,承志堂之所以能较完整地保留至今,是因为地处偏僻之乡,民风淳朴,重视祖先留下的基业,使它在现代建筑文明的步步紧逼中风韵犹存。但因为年代久远,它已出现大面积风化腐朽,存在诸多隐患,单靠私人无法修缮。我们呼吁政府尽快将她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呼吁社会民众对修缮工作施以援手,保证这位“小家碧玉”能继续传承。
注:本文节选自陈胜乔写作的《邵东高桥:皇帝岭山下的千年古镇》,首发微信公众号「狐说天下」(原文有图片),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作者简介:陈胜乔,湖南邵阳人。早年做过专业财经杂志记者、主编等职务。现在南粤某著名公司蹭饭。业余喜欢写作,“关注心灵,关注乡土,关注人间冷暖。”关流请先关注微信公众号「狐说天下」(ID:foxdaily),在文章页面末尾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