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出家的原因,迄今仍是众说纷纭。概括起来,大致有如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一、政治上的失意
乔达摩·悉达多,一个可以说什么都拥有的王子,为什么会出家呢?
其实从历史上看,释迦族并非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和富庶,它仅仅是一个地处印度偏远(今尼泊尔境内)的一个推举制产生首领的共和国(类似原始社会的氏族公社)。同时,当时的地缘政治环境,也类似于中国春秋战国——那个群雄割据的时代。
据圣严法师的著述,释迦族原系恒河流域的一个城邦,原则上是独立自治的小王国,在实际势力上,还是受著邻近大国的影响……释尊时代的恒河流域,共有十六大国,并立相融,其中以南面的摩揭陀国及北面的憍萨罗国(kosala)与佛陀的教化关系最深,与释尊年龄相当的两国国王,频毗沙罗王及波斯匿王,也和佛陀的关系最密切。
一个割据小国,半选举半世袭制度下的王子,有多大的“强国梦”,恐怕都会“壮志难酬”!如果被强国所灭,更是富贵荣华不常在了。因此,悉达多王子在这种苦闷心情下出家,就显得非常顺理成章了。
在这一点上,悉达多与中国的韩非子非常相似:韩非子虽为韩国王子,研学的是“帝王之术”,但依然改变不了自己国破家亡的命运!
在汉译的《增一阿含经》第二十六卷所载:当毗琉璃王进兵之前,佛陀已经知道,所以预先端坐在军队必将通过道旁一株枯树之下,迎接毗琉璃王,王见佛陀如此,便问:“此处有很多枝叶茂盛的大树,何故坐于枯木之下呢?”
释尊的回答是:“亲族之荫胜他人。”
毗琉璃王因此退兵,后来再度进攻,三度进攻,释尊均以如此的方式和如此的答话,使得毗琉璃王暂时引兵而退。佛陀座下神通第一的目犍连,见此情形,也很著急,便说用铁笼,把释迦族的迦毗罗城覆盖起来,以作保护。释尊劝他不必试用神通保护他们了。而说:“今日宿缘已熟,今日正可受报。”也就是说业缘成熟了,受报的事是无法用什么来替代的。
结果,于破城之后,释迦族遭到了空前的大屠杀,唯在佛的弟子舍利弗,以及当时释迦族的统治者,也是毗琉璃王的外祖父──摩诃男的极力设法抢救之下,仅免于杀尽灭绝之殃。
此在巴利文三藏的《佛本生经》中,也说佛陀为了挽救亲族的危机,坐于迦毗罗□城郊的一棵枝叶稀疏的树下,然在毗琉璃王的国境内,却有著浓荫绿叶的大树,所以问起释尊,释尊回说:“因为亲族的叶荫凉爽。”王知释尊之意,是为保护他的亲族,所以一连三次,都退回了国境。到了第四次进攻时,释尊才放弃了他的努力。
佛经里把这个结局,归归咎为因果报应。其实在弱肉强食的割据时代,这是小国、弱国必然的宿命。这也难怪释迦牟尼当初“看破红尘”,决心出家了。
二、四行期的修行传统
在许多中国人看来,王子出家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在中国传统中,“父母在,不远游”,离家出走是有违孝道的行为。
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里,中国仍然没有出家众(僧人)。汉、魏时期,政府明令禁止出家的行为,当时的出家人都是来自西域的“胡僧”。据史料记载,直到三国时才有洛阳人朱士行剃度出家,从此开了汉人出家的先例。
在古代印度情况则完全不同,出家是十分常见的事,甚至是完成个人道德修养的必经环节。早在释迦牟尼出生之前,婆罗门就为再生族制订了四个所谓的“修养期”。
第一个时期叫“梵志期”。到了一定年龄的未婚男子,寄住到专业的婆罗门教师开办的学堂中,跟随他们学习吠陀经典,这是梵志期的开始。
第二个时期是“居家期”。梵志期学业修满后,按照规定,修学者应该回到家中,完成各自的俗务,如结婚生子、持家生活等。刹帝利种姓们,还要完成他们统治国家、管理军队等社会义务。
第三个时期是“住林期”。是指完成结婚生子等社会义务后,不应该沉浸于世俗享乐中,应该为自身的“解脱”做点基础性的工作。
隐居森林,勤修禅定、苦行,借以达到“悟道”的目的,因为不“悟道”,“解脱”只是一句空话。古印度的许多哲学、宗教学说,都是这些住林者通过禅定、冥想,而发现并总结的所谓“真理”。
古印度文化可谓是一种“森林文化”。由于自然环境所致,印度人自古就对森林树木情有独钟。它们不仅可以用来遮风挡雨,还可以使炎热的气候得到改善,用现在时髦的话讲,就是负氧离子含量高。因此,古印度人世代崇拜树木,并相信在树下修习禅定有益开悟,这种观念在佛教之前就有。直到现在,佛教界仍然将道场、寺院称为“丛林”。
第四个时期是“比丘期”。住林期是为了寻找“解脱”之道,比丘期则是亲身进行“解脱”实践,也就是实地的修行。其方式是彻底脱离俗世,出家为僧,以天下为家,托钵乞食、游化行脚、依律修行,以求解脱。
在印度历史上,晚年的出家者,特别是以国家元首身份出家的,并不少见。其中最有影响的,要属孔雀王朝的开国之君旃陀罗掘多。这样一位印度历史上的千古一帝,竟然也在晚年放弃权利,随耆那教出家,并严格按律修行,最后终老于森林中。
佛经中记载,释迦牟尼的父亲净饭王,为了打消儿子出家的念头,曾经表示要将王位让给他,自己出家去做比丘,完成人生的最后解脱。
可见,在当时的印度,晚年出家寻求解脱并不是一件稀奇事。
在古印度人的思辩中,欲乐、资财、人道、解脱,是人生不可缺少的四种基本欲望。追求“解脱”,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种观念一直流传到现在。
有趣的是,在泰国至今还保留着一种人人都要过出家生活的习俗。在那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安排一段时间,到寺院去过出家生活。其间,出家者必须与寺院的僧人过同样的生活,托钵行化、过午不食、熟读经典、严持戒律。
所不同的是,这种出家生活不一定是终身的,可以按照个人的计划进行,从几个月到几十年。还俗后还可以过各自常人的世俗生活,也可以多次出家多次还俗。
这实际上是古印度四行期传统的一种延续。
三、寻求解脱的理念
婆罗门教本来是一种原始的泛神教,只有简单的祭祀行为,没有关于“解脱”的学说。经过一段与土著文化的融合后,根植于土著文化中的“解脱”意识,慢慢地影响到婆罗门教。后期《奥义书》时代,婆罗门大量汲取了土著文化中有关“苦行”、“禅定”、“悟道”、“解脱”的学说,并巧妙地将人道义务与出世修行结合起来,形成一种独特的人生规划(四行期)。
在当时的印度,“解脱”既是哲学领域所思考的问题,也是宗教修养追求的终极目标。对于“解脱”问题的思索,不仅限于婆罗门的哲人、隐居的仙人、女性,甚至还包括了娼妇、私生子等贱民阶层的小人物。
这种所谓的“解脱”,是从生理上、道德上、智力上、灵性上,获得绝对的自由,使人格得到最终的完善!
因此,为了寻求解脱,也应该是释迦牟尼出家的一个原因。
可以说,释迦牟尼是属于他那个时代的。据说当时耆那教的创教者大雄,也是走的这条路,他们同属于刹帝利种姓。
四、为了亲证
当时的印度有两类哲学家,一类代表了入侵者雅利安人的婆罗门,一类代表了被入侵者土著的沙门。作为征服者和胜利者的婆罗门,所持有的信仰也相当的乐观,他们的宗教就是用来祈祷他们的下一个胜利。而在痛苦的土壤里孕育的沙门则充满了悲观主义色彩,他们主张苦修,既然无法摆脱被奴役的命运,只好用更加痛苦的方法来减轻他们的痛苦。
——这也许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深受沙门影响的佛教,是世界上看似最彻底悲观的宗教。
在各种思想理论最为复杂的时期,为了达到人生的解脱,就是要建立正确的思想并找到提升境界的有效手段。
应该说,获得知识并非一定需要出家,但当时的六师外道,尤其以耆那教为代表的、通过苦行和禅定来实现解脱的手段在沙门中盛行。不出家成为沙门,就无法对质这种理论,无法探求其之“真实”。
因此,只有通过出家,才能投身于氛围之中,才能真正地去体会和辨别,并由此建立新的哲理和思想。
《佛旨正源》认为:单纯的生老病死,不能使释尊下如此之大的决心,出家一定是充满了对正确思想的渴望。
五、四门游观
谈到释尊出家的动机,传说中有所谓“四门游观”之说。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释尊生活在宫廷里时,曾出城游玩,出东门见到羸弱的老人,出南门见到病人,出西门见到死人。可是埋在北门看到的是出家人行走的姿态,于是动了心,决意出家。
但根据《佛旨正源》的考证,实际上“四门游观”中关于释尊遇到老人、病人和死人的故事,最原始的佛典里是没有的,后人们也许希望通过这个故事,来说明释尊出家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