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出了本书,名字叫《看见》,但她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却是看不见。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是混老男人饭局,她来的稍晚一点,但她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我现在一点印象没有。整个饭局,都是一群大男人在那里海阔天空,当然,其中在海里漂最远的,就有我一个。而她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听,偶尔,也会插一句。现在想来,我们之间好些次话题的转换,似乎跟她的插话有那么一点关系。唯一听她声音大一点的,是对陈晓卿,记得好像是——不吹牛能死啊!陈晓卿也就是顿了一下,然后照吹不误,老男人帮,脸皮都得厚点。
不消说,柴静是个美女。但她美得太不张扬了,人如其名,静,动作又轻,超爱倾听,碰上当今这些自负而且喜欢表现的大男人,她也就看不见了。当然,每个人都明白,她在现场。老男人饭局,经常会吃到很晚,有些人喝大,吐了,一地狼藉。柴静不将军,不劝酒,也跟着喝,但从来不多。最后,不声不响,收拾残局。
妻很喜欢柴静,一次突发奇想,说想见见。我说,这简单,我们约她出来吃饭。见面之后,高谈阔论的,还是我,柴静只是静静地听。我最近一本书里的好些问题,都不知不觉地被逗引出来,任我松缰放马,侃得我口干舌燥。吃完饭,妻一直埋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我一直使眼色,就听你说了,有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说,也许她觉得有意思。
看柴静的脸,永远都是女生。再过20年,我估计她还会是这个样子。女生这个词儿,在大陆我们仅仅在上小学中学时才用,而台湾人将之推广到每个年龄段。可我觉得,成年之后依旧可以叫女生的不多,但柴静绝对是一个。这样的女生,一个文科女生,爱读爱写的文学青年,如果不是做了电视记者,大概也许会去当作家,以她的才情,多半也会成名。只是,人们记住她的,是她的文字,而非她电视上的形象,她的节目。说她看不见,其实是我个人的偏见,因为我从来不看电视,偶尔看见央视的人,肯定会说一句,央视我喜欢,看七套——那个讲怎么养猪的节目。网络时代来了,电视时代还没走。真正的网络红人,都是电视上露脸的。
当然,做记者的做采访,只要双方能坐下来,记者都是说少听多。但柴静的采访,采访对象倾诉的欲望似乎特别强,相形之下,她说的就特别少。看这个劲头,见了她,就算是哑巴,也会比划哑语的。这是本事,也是修养,甚至可能是天赋。柴静的老师钱刚,似乎也有这两下子,每次见面,都是我在说个没完,而他不多的插话,总是能把话题引到某个地方。
柴静的书,据说已经卖了一百万,看这势头,两百万也许也打不住。喜欢柴静节目的,有太高的比例,喜欢她的文字。柴静本人,也对自己的文字特别在意。书都编成了,她发现了某些地方不满意,还是会要求再改。这样的打磨(不知道编辑被折磨疯了没有?),出来的文字,的确干净,简洁,一个字都不多余。也许我是瞎猜,总感觉柴静的文字里有似乎胡兰成的影子,细品起来又有点不一样,用字奇、峭、怪,但怪诞中又透着平易。其实,我不喜欢胡兰成,虽然不得不钦佩他驾驭文字的能力,但总觉得这样的文字像当下表演的剑术一样,花招太多,气韵不足。但胡兰成的味道转到柴静这里,却还真舒服。也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从台湾到大陆,好像只有女孩儿家学胡兰成才能学出名堂。
书大卖之后的柴静,名气更大。泼脏水的,自然也就来了,还好,柴静依旧还是那个样子,看不见。泼水的,也只好自己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