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家


        五月中旬,今天下着很大的雨。

        忽然就想起父母来,这个雨天,父亲会不会也得闲抽一根烟,母亲停止了她忙碌的身子,站在灶台前望望密密麻麻的雨交织而封锁的池塘?

       我的家就在这烟雨迷濛的圭峰山下,枕南山,倚太河,临草堂,接环山路。一排三间的平房,门前就是一畦小小的菜地,前一阵子种了一片生菜,挤得满满得,浓绿喜人。菜地北头就挨着池塘了。下雨天,密密的水珠儿击打着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池塘里相互不让地挤出一道道水波的痕迹,宛若一群调皮的孩子。偶尔会有几条小鱼偷偷探出头来,在这个风雨交加的片刻呼吸一回新鲜空气。池塘占了北边一大片的面积,又被分割成三四块小的水面,中间的间隔就如同麦地里的阡陌。回家的时候我喜在那些阡陌上游走,天晴的时候,鱼戏草浮,云影徘徊,仿佛置身世外桃园。

       池塘三边都是树,最多的是核桃、杏树,桃、石榴、樱桃点缀其中,临路的是一排高大的垂柳、白杨,还有些才长起来的女贞。春天桃红柳绿,夏日杨柳浓荫匝地。最好的是清晨和傍晚,清风自山南山峪内汹涌而出,将太河水吹得哗哗作响,把周边的树木全都从昏昏欲睡中唤醒,白杨拍起巴掌,柳树迎风起舞,青杏微微,水色田田。落日如轮,长河蜿蜒,有时日月同辉,煞是好看。

        屋后原本是父母开垦出来种庄稼的一片地,两棵银杏一左一右高高站在窗前,几棵柿子树懒散地随意排列着;最年长的莫过于那棵榆钱。它的年龄要比我都要大吧,高高大大的,在空中张开来它的臂膀,正好把半边房子护住,像一把充满爱恋的绿伞。还记得母说过,榆钱可是会救人命的,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人们吃树皮,蒸观音土,而榆钱那时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现在人们吃喝不愁了,然而对于榆钱,老年人总是心怀着一种亲切的感情。

      母亲总是永不停息的劳作,天不明就早早起身,修果枝、拔鱼草、种菜、挖池塘。即便是华灯初上,月挂西山,她还要在灶前忙碌。花开时不觉春天之美,焦阳时不知酷暑炎炎。秋天的丰收,对于日渐苍老的父母却逐渐成为一种负担。四季轮转,却总是无法有片刻的歇息!老人最感觉欢乐的,或许莫过于我们带着子女回来看望。听到孙子喊他们:爷爷,奶奶。那时候,那种充满欣慰的笑容才真正能爬上那被岁月褶皱的脸颊。一家人坐在房前饭桌,桌子北边是一棵有些略显稚小的柿子树,东面是一棵远高过房顶的梧桐,池色清盈,新菜嫩绿,南山微黛,桌上满是农家自产的肉菜,品着儿媳妇的手艺,享受一种儿孙绕膝,温暖可心的安宁。

      这就是我的家,山水相依,桑梓相伴,高堂霜鬓,随园洒扫,我依旧还是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