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之前途,其惟一得救之希望,应在其自己文化之复兴。要复兴中华民族传衍悠久之文化,儒家思想的复兴,应该仍是其最主要之主源,似乎也是无疑的。
——钱穆
一
管宗圣,江浙余姚人,字霞标。宗良知之学(此学乃名儒王阳明首创之),为人孝友宗亮,言动必推于礼,乡人多化之。宗圣先生乃清儒邵廷采之祖邵曾可之师也。
邵廷采,继承浙江学派刘宗周先生之“戢山学派”,以经世学而立身。余昨日读清儒刘申叔先生《清儒得失论——刘师培学术杂论遗稿》载:“黄宗羲授学于戢山”。后余阅其它典籍载“戢山之学”,传人亦有邵氏。昔年,余得邵氏文集《思复堂文集》,详述邵氏一生之学。
二
凡英雄先哲,皆天性使然,此为古今家族学脉之定数。余读清人余姚邵国麟撰《念鲁先生本传》中载,昔日邵廷采幼时之气象言:“……生六月而丧母陈,其王母十易保母睨之。尝奉王母命入菜埒驱鸟,先生整冠束带,左手竿,右手出怀中《汉书·儒林传》,三复之,薄暮归,王母得其状,大喜悦。”余姚邵氏,世乃书香之家,其先祖乃北宋大儒邵雍,王母之喜,乃知邵氏家族又得一读书种子。
三
古代中国,人人尚礼,知礼节,方纲纪不乱,君臣长幼父子夫妻有序。之于学,乃有学礼。知学礼,方能守师道,方能知传道授业为何?今人多谈吾国乃礼仪之邦,均乃纸上谈兵,不知礼数之深浅。古之书院,除授业传道以外,尤重学礼之修行,将此视为学问与躬行二者为一之体现。
《念鲁先生本传》载邵氏昔日讲学之状况,可窥学礼之详情。“同郡荐绅敬其人,多委执以教子弟。甲戌,余姚邑大夫韦其青敝,请授经义学。故事,邑大夫同博士临塾,师率弟子出门迓之。而先生以师道尊严,令弟子出,而自立讲学阼阶之上,举手辑入。邑大夫与司谕、司训博士并坐,先生独坐,南向。北向,乡大夫及诸生序齿并坐。受业弟子侍坐,皆东北西向。三击云石,司读弟子起立西取,读几上《大学》,始开讲。堂上肃然无哗。……”(文载《思复堂文集》)
四
近年兴书院之风,骤然四起。各类名目的书院,皆打着恢复中国传统文化之旗号,聚拦钱财。更有甚者,以“联盟”之名,欲做一方书院之盟主。余以为,凡此乱象,皆坏吾国一千余年书院教育之精神。
余以为,吾国昔日之书院教育,其精神所指在学术研究之风气自由化、独立化,培养德才兼备之英才。除此二者以外,附加书院之书法、绘画、幼儿读经、琴艺等皆不入书院之流。昔年,余与守一先生访刘梦溪先生,梦溪先生云:“书院乃中国古代教育之小传统,其核心在于阐明一学术志趣,培养人才”。余以为,当代书院之立身之本在于昌明一学术,德育大于才育,以学术安身立命,溶于生命之中。
书院,非乱中取利之物,实须细细做来,方不失学者治学物本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