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人为买房闹离婚重庆有人为儿子还房贷投了江
前几天看了条新闻说的是上海有传言称楼市将出台新政提高购房门槛,近来上海房屋成交量暴涨,甚至引发了“离婚潮”。
没过几天又有新闻说关于购房新政的传言是假的,是中介为了多卖房故意放出来的谣言,但在谣言流传那段时间,闹离婚的人确实特别多。
关于购房的两条新闻,有点令人啼笑皆非,同时也让我想起了芪伯和他儿子的故事。
芪伯是第一代进城打工的“棒棒”(重庆人称力夫为棒棒,读者参考电视剧《棒棒军》)他从80年代初就穿梭于白象街、文化街、解放碑一带的大街小巷,爬坡上坎的替人扛行李,送物件。
以前的重庆城分为上半城和下半城,通远门、较场口、解放碑等热闹的新街区在上半城,白象街是下半城的一条依然热闹的老街。相传,古城重庆的城墙边外原来有一巨石,像一头象,取名白象。白象在北岸,而南岸又有狮子山,于是就有“青狮白象锁大江”的说法。
白象街东连望龙门,西接太平门,离官府衙门很近,重庆是个水码头,长江上下游来重庆的商贾船家,在白象街一带建货栈、商行,白象街一带日益繁荣。
重庆开埠后,外国商人被限制在南岸,不经许可不能到城里来。外国商人就通过买办(代理人)办事,白象街靠近官府衙门,于是就被各种买办、商行当做办事处驻地。因此,白象街有了不少重庆城最早的洋房子。白象老街长约500来米,宽不到10米,这条夹在洋房子之间的白象街道,显得狭长而拥挤。
由于芪伯在棒棒军中年龄较大,棒棒们都叫他芪伯,听棒棒们叫的多了,白象街的街坊,无论男女老少也就都跟着叫他芪伯了。人们虽不知芪伯的真实姓名,但你若在白象街提起伯芪来几乎是家喻户晓。
由于芪伯勤快,做事利索,为人也挺实诚,街坊们出门采购都爱喊芪伯担棒棒,后来家中水龙头坏了、下水道堵塞了、甚至于要给在上半城工作的家属带口信呀,带点钱呀这些家里的杂活儿和跑腿儿的事情都交给芪伯办,芪伯办事让人放心。
在白象街一带讨生活的芪伯,慢慢的有了点积蓄,就不再愿意扛棒棒揽体力活儿干了。
一天他带了两条烟去趟社区办事处,然后就把白象街上那两栋老洋房子之间一米来宽的街边狭缝租了下来。
这条街边狭缝的进深很长,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一直以来都是街上藏污纳垢之处。
芪伯掏弄出狭缝中的垃圾,又用砖头在进深的4~5米处砌了一道隔断,粉刷三面墙壁,牵线亮灯,把狭缝装修成一个小门面。
芪伯的小门面夏天卖冰棍,冬天卖农牧市场批发来的怪味胡豆等小吃,尽管芪伯没有烟草专卖证,但是无论春夏秋冬他都在悄悄地卖香烟。
过了两年,芪伯就从他的狭缝小门市搬出来,另外租了街面上一个约百多平方米的铺子继续做买卖,买卖的品种不再单一,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凡是人们生活所需的物品,都能在芪伯的铺子里面找到。
80年代末90年代初“超市”的经营模式还没出现,街坊们去芪伯铺子里购物,感觉跟现在进超市一样方便。
以前白天芪伯总是拿着一根楠竹棒棒,棒棒挽一拢尼龙绳在白象街一带晃悠,一旦听见有人喊“棒~棒!”立即欢快的应答道“哎~~~来吔”同时就飞奔而去,跑到客户面前,麻利的解开绳子,三两下便把需要搬运的物品归纳整齐打捆完毕,用楠竹棒棒担在肩头,不紧不慢的跟着主人家屁股后头走。如果是熟悉的街坊只需告诉他何物送达目的地与收货人,他就自己担过去,并不需人领路。
芪伯开了小卖部后虽然白象街上听不见他那欢快的应答声音了,但若熟人路过他的店铺他都会乐呵呵的笑着与你打招呼。
到了晚上芪伯回到长江边一个废弃的工棚里面,有七八个棒棒军蜗居在工棚里,直到后来江边建设沿江公路时,他们散离而去。
又过了几年,芪伯在白象街我家的楼下租了一间二室一厅房间住。从此我和伯芪成了楼上楼下的邻居。
芪伯从老家把女人接来,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了几年城里面生意人才能过得的富裕生活。
芪伯两口子在白象街生了个儿子,取名芪其,生下芪其,就跑去做了结扎手术,还为儿子办了独生之女证。芪其跟城市里的独生子女们一样,从小就养得很金贵。
芪其长得白白净净的,样儿很乖,不大爱说话。但他读书成绩一直都很好,特别是数理化成绩总是班上的前三名。
每年的春节放假期间,芪伯就把店铺交给女人打理,自己带儿子回老家忠县去看望爷爷奶奶。
芪伯有一个弟弟,弟弟一家去上海讨生活了,忠县老家只有爷爷奶奶留守,两位老人照料全家人的承包地,年纪大了体力逐渐不支,照料不过来,眼看着承包地就要撂荒了,俩老人很是着急。常常叨叨着,催促芪伯两兄弟回老家过日子。
可是芪其回老家一天也呆不住,每次回去给爷爷奶奶拜了年之后就嚷嚷着要回重庆城,芪伯总是哄着、吵着,要芪其多陪爷爷奶奶两天,每当父子间为此争执,互不相让,发展成僵持时,爷爷奶奶就出面裁定,说,芪伯你就带宝贝儿芪其回城里吧,又说:记到起,走的时候不要忘了拿些新米去吃,城里粮店买不到新米,造孽哟,宝贝芪其平日里吃的都是存米。
到芪其读初中那会,白象街开了家大型超市,芪伯家店铺的生意逐渐清淡下来了,他家的生活水平也逐步下降,由富裕向清贫转换。
芪其读高中那会迷上了打游戏,天天逃学泡网吧,成绩急速下滑,把芪其的妈妈急的干脆在芪其就读的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当儿子的专职“陪读”,儿子上学送到校门口。放学等在校门口,直接押儿子回出租房做作业,她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终于断了儿子的网瘾。
芪其终究考上了大学,读的是IT专业,大学生芪其身段挺拔,亭亭玉立的,在同学眼中是典型的“白富帅”一枚,常有一些文科女生喜欢跟在他身边喳喳喳的讲些芪其不感兴趣的龙门阵。芪其好像没有长醒,对这些女生毫无兴趣,他又是个典型的“理科男”不善表达,亦不善拒绝,实在耐不住纠缠了就冲女生吼“滚、滚远点”终于让众女生对他彻底失望,再也不会打扰此君了。
在芪其读大学期间他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从此他再也没有回老家了。
芪其大学毕业后的前两年没找到固定工作,后来才进了一家较大的IT民企打工,不久,成为技术骨干,职业基本算稳定下来了,家里人就忙着张罗,为芪其介绍女友。
经亲友撮合,芪其与几个女孩曾有短暂的接触,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没有谈成功,一直捱到30岁才左右遇到一个双方都能对上眼,又谈得来的女孩,很快,两人就进入了热恋期。
其实,早在芪其考上大学不久,芪伯就为儿子卖了一套两间的按揭房预备在那里,但这次眼看就要谈成的女方的父母,却坚持要重新再买一套房才肯谈女儿结婚论嫁的事情。
他们坚持强调的理由是:原来的房子离女儿上班的地方距离太远了,并且那房子太小,将来生了孩子住不下,再说那是婚前财产,要现在买的才算是夫妻双方共同的财产,只有重新买一套大一点的,离女儿上班近一点的房子,他们家才能放心地把宝贝女儿嫁给希其。
芪其也觉得女方家长的要求并不过分。便回家找父母拿钱交首付款。
此时芪伯的女人也因为劳累成疾,成天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喘喘,整个人变为了一个“药罐”。前几年开店铺的积蓄为芪其读书、为芪其买房、为女人治病早就花光了,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最后,女方家长答应借钱给芪其交首付,但新房的还贷,要答应由小两口自己负责。
终于芪其成亲了。
但是芪其小两口的工资除了自己生活开支就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够还房贷,于是芪其月月回家向芪伯伸手要钱。
芪伯知道儿子太老实,驾驭不住儿媳妇,更斗不过厉害的丈母娘。心里难免担忧。
他向街坊唠叨着说:房价涨得太快,我就是把前些年替芪其预备的小两间卖了,现在怕也只够交大房子的首付,不能卖,不能卖,万一芪其小两口扯皮,拉暴了怎么办,总得要给儿子留个窝。
芪伯租用的铺子眼见就要开不下去关门了。他感到自已经老了,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凭力气挣钱了,家乡已经没有了家人,原来的承包地已撂荒多年,再没力气重新开荒耕作,看来老家是回不去了。
芪伯不是祥林嫂,没法逢人就叨叨念,解忧愁,反而渐渐变得不爱说话,成天塔拉着脑袋不再搭理人。
没有盼头的日子让芪伯得了犹豫症。终于拖到前年的某一天,他和老伴不知为啥争嘴吵架,也不知怎么的就想不开,从白象街下面的沿江公路上跳下长江,人们沿江打捞,第三天才捞上芪伯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