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谈一个大家关心的热门话题,也就是房地产市场和房价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社会上争议很多,有许多说法听起来“似是而非”。我想先回应一些“似是而非”却非常流行的说法,分析一下在房地产问题的背后究竟存在什么问题。
“两极分化”房地产风波
这一轮房地产的风波,最突出的现象是“两极分化”,少数特大城市加上若干人口集中的大城市房价飞涨,人们感觉很恐怖;与此同时,三、四线城市高喊要去库存,但房子卖不出去。
以前是特大城市泡沫涨了,其他中小城市也跟着涨,但是这次是一方面暴涨,另一方面却是下跌;一方面是供不应求,另一方面却是卖不出去,这是基本的事实。
我们需要解释这是为什么?于是许多“似是而非”解释“为什么”的说法就来了。
第一种说法是货币太多了。中国的M2(货币)这么多,超过GDP多少多少倍,自然房价就要涨,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说法。当然,任何价格上涨都跟货币有些关系,但是反过来说,货币是一般等价物,它可以交易任何东西,即所谓的大水漫灌,水可以流到任何一个缝隙里去,可以流到任何一个市场上去。
可是,这次货币怎么没有流到猪肉市场上去?怎么没流到食品市场上去?蔬菜市场上出现了“蒜你狠”、“豆你玩”、“姜你军”,货币怎么没到这些上去呢?怎么没到股市上去呢?货币是跑到楼市上来了,为什么没去二、三线城市,而只是集中在大城市?货币总是和价格有关系,任何价格涨了后面都有货币因素,但是用货币这个一般等价物,无法解释某些市场上的特殊现象。
相对比较历史上的货币总量,并不是最多的,尽管比例在提高,杠杆在加大,但是现在每年M2的增长速度是10%、11%,而以前很长时间都在18%、19%。说钱多了,这是一个并不能解释问题的说法。
第二种说法是“土地贵”。大家都听说过房价贵是因为地价贵,特别是房地产商特别爱说,地价比现在的房价都贵了,将来房价一定更贵,赶紧买房吧。这种说法为什么似是而非?一般来看,土地在前,房子在后,土价贵自然房价贵,因果关系好像挺明显。
但是我要问问房地产商们,楼价贵不是你们拍出来的吗?你为什么敢拍这个价?各地都在限楼价,即使是不能超过楼价,大家还是举牌往上拍,结果就竞拍出了“地王”。地价是个派生价格,最终的产品还是房价,你预计未来的房价比现在的房价还要高,所以你才敢现在把地价拍得更高。
有的房地产商说我的预计错了,当时预测房价还要涨,现在政策变了,结果出问题了。我说就是因为你预计错误,没有预期到政府见到这个情况会采取措施。政府不可能看着这个泡沫不断鼓起来,最后崩盘,导致全国性的大危机。因为你没有预计到政府会改变政策,当时拍了那么高的地价,将来卖不出那么高价的房子,原因只能怪你预期出现了错误。
1998年的香港,危机来了房价跌了50%,楼没有卖出去就是房产商的损失。楼价高不高取决于很多因素,而楼价下跌了,你当时已经付的高价地钱也没有人退给你。老百姓悲惨的是欠银行的按揭贷款,房产价格还不如债务总额高,就成了负产阶级。这属于泡沫产生之后的问题,都属于预期错误的问题。
当然,政府在土地问题上存在很大的问题,我想在后面着重讲这个的问题。这里我首先要说的是,现在最流行的两个说法,都解释不了目前楼市的价格问题。
土地问题
接下来,我们再系统的把土地问题讲一讲。买房子就是买地,地是最基本的资源,也是最基本的资产。很多东西的价格,包括制造业、商业的成本、老百姓的生活成本都和地价相关。我们平时买商品,价格中的一部分就包括商业成本中的地价成本。有必要把土地问题稍微系统讲一讲,让大家理解土地在经济学上的意义,知道土地在现实生活当中起到的作用。
首先,中国是一个人多地少的国家,也可以说是世界上土地稀缺度最高的国家。
土地稀缺度的衡量,并不是按你拥有多少土地面积,而是按可居住面积计算。中国虽然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但是真正能够居住的和可耕种的面积并不多,除去喜马拉雅山脉和各种各样的沙漠荒原,中国版图上绿色的平原面积很小。我们的人均可居住面积只是世界人均可居住面积的三分之一左右,所以人地关系相对来说就比较紧张。
第二,我们在人地关系中,还有一个更复杂的因素,就是要求粮食自给自足,对这个问题经济学家有各种争论。
有的经济学家说,进口粮食就等于进口土地,现在进口的粮食已经占到10%左右。但是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学问题,也不是进口粮食与土地关系的问题,中国的粮食问题是一个国际政治问题。
我们有些农业专家比较保守,现在管理国家这一代人也有着非常鲜明的记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国闹饥荒,很多国家对我们搞了粮食禁运。我们不需要保持98%的自给自足,但是应该保证90%、85%的自给自足,这是我们国家大的战略问题,所以我们有一条控制可耕地面积的红线,这条红线就是根据自给自足的要求画出来的。
所以,一是我们的土地本来就少,二是大部分土地还要用来种种粮食,因此土地就感觉特别少。三是过去城市和农村相分离,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虽然农民住房质量不太高,但是人均面积比较大。
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很多农民进城了,但是他的那块地还在,而且也没有改变用途。
重庆搞了一个制度叫地票制,地票上写的农民有多少宅基地、承包地。农民进了城,变成了城市户口,能够享受到城市提供的公共服务,如果他愿意放弃这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就可以纳入城市建设。重庆的特点是直辖市,城市周围都是农村,农民进城和地票交易比较方便,也容易控制。
但是如果人口流动一跨省,湖南的农民工到深圳打工,让他带一个地票,由深圳去监督湖南的那块土地怎么使用、怎么置换,这个至少目前很难做到。农民进了城,增加了城市的住房需求,但是他在农村的那块土地仍然闲置着。
有人说,农民是低收入阶层,虽然进了城也不一定有买房需求,我认为这是一个接替性的过程。农民最初的需求是租房,一旦租了房子,原来住这个房子的人,就可以用获得的房租提出改善性的住房需求去买新房。很多农民在城里住的城中村、工棚、地下室,农村的家里却闲着一个大别墅,只是逢年过节才回去住几天。
很多土地闲置在那儿,闲置就等于浪费。根据任志强的计算,农村所有用于住房的土地加在一起,是现在城市全部用于住房土地的5倍。城市如果能扩大5倍的土地使用面积,情况会大不一样。但是,这个问题至少在近期内还不容易解决。
土地供给本身就有局限,再加上人为的因素,我们的城市容积率太低。多数城市批楼盘必须要建花园小区,对环境、生态要求很高,容积率只有2到3,而香港是9到10。我们本来就人多地少,人均土地稀缺程度不比香港更低,但是我们还要搞奢侈品,建很宽松的社区和房子。
比如北京要求在日照最短的那一天,屋子里要有两小时的日照时间,这标准就很高。年轻人谁在家里照日照?都去上班了。为了这两小时的日照,两个楼的间隔距离就要加大很多,因此减少了多少平方米的建筑。
很多地方为了提高容积率,多几个平方米就能多卖点钱。很多房地产商希望提高容积率,但是还得走后门去贿赂。一般性的问题是,土地紧缺,供给就相对少,土地贵了自然会影响地价,从供给侧角度确实有这个因素。
除了这些因素之外,我想说的是,最近这一轮地价暴涨和房价暴涨,或者房价带动地价暴涨,或者预期房价带动地价涨,暴露出一个重要的政策性原因,就是我们的城镇化战略导致两极分化。
中国从来不说城市化,而是说城镇化。城镇化和城市化在概念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农民进城人口迁移的过程。但是在现实当中,不同的提法代表着不同的政策和不同的做法。
这些年我们的基本做法,是限制大城市发展,鼓励小城镇发展。小城镇发展显然是地是不受限制的,至少没有冲到顶,地是敞开供给的,大城市首先从限制人口开始,对人口流入设定一个规模,于此相适应来配备土地。
城市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土地供给,就提供多少公共设施和服务。北京市就提出城市人口到什么时候要控制在多少万以内等等。大城市中心和周边只能有这么多的土地供给,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