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7月严复避难上海(《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一百五十七)


 19007月严复避难上海(《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一百五十七)

                 严孝潜

19007月,严复一家由天津抵迏上海后,赁居闸北长康里。

由于匆忙离津,还有许多人随行,这时严复连生活费都没有了,只得向妹夫何心川借了100元。(严名:《致手代木有儿书》)

 

19007月下旬(六月下旬),吕增祥在保定,因义和团说他“庇护教民,起而相仇”,不得己去了临城,並将家眷由献县迁到临城北门外王韦庵旧宅居住。(《严复与天津》第173页)

在这段时间中,吴汝纶曾写信给吕增祥询问:“严又陵如何情形?两令婿现在何处?卢木斋曾否在省?其所挟又陵《原富》底稿七册未遗失否?至念!至念!”(《吴汝纶全集》第3册,第144页)

   

1900726(七月初一),严复参加唐才常在上海召开的“中国国会”,被举为副会长。

 

1900729(七月初四),上海“中国国会”在愚园第二次开会。

在这次会议上,严复将容闳为“国会”起草的英文宣言,“译成汉文”。

 

190078月间,严复在上海创建我国第一个“名学会”,并任会长。

严复在“名学会”中,系统讲演名学(逻辑学)。从此,西方逻辑学被系统全面地介绍到中国,受到中国思想界的热烈欢迎。

 

19008

1900811(七月十七),李秉衡与八国联军战于通州张家湾,兵败自杀。

严复后来在1901年给张元济的信中,对此事表示“韩侘冑之死,金人益以忠缪,吾于刚、李诸罪魁亦然,……宁为李秉衡流涕,不为许景澄道屈也。”(《严复集》第三册540页)

 

1900812(七月十八),八国联军攻占通州等地,清军屡败。

严复在所译《原富》部戊篇一“按语”中,无限感叹地说:中国“有任战之兵,而无知兵之将”。

 

1900814(七月二十),八国联军侵入北京。

 

1900815(七月二十一)晨,慈禧太后挟光绪帝西逃。

 

1900822(七月二十一),唐才常在汉口被捕牺牲,参与“中国国会”的首要成员被清政府通缉,严复遂躲进租界避祸。

 

190089月间以前,严复长子严璩从英国留学回国,在 “日报馆主笔”。(《严复与天津》第173页)

 

1900年秋

1900年秋天,熊季廉(名元锷)到上海,拜严复为师。

严复后来在《熊生季廉传》中,说:“庚子。尔时中国北方大乱,欧、美、日本之兵聚于京师。皇帝奉太后西居陕,而复亦避地江南。江南与各国为互保约,幸无恙。秋,季廉至上海,先以书自通,继而执贽造吾庐,求得著籍为弟子”。(《严复集》第三册第273页)

 

19009

1900924(闰八月初一),吕增祥由临城到达天津,奉命来迎谒李鸿章。(《严复与天津》第173页)

 

1900926(闰八月初三),李鸿章到达天津。

李鸿章时任两广总督,本年六月十二日,为收拾八国联军之役的残局,清廷再度授李鸿章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并连续电催其北上。李鸿章乘轮船至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迁延观望,部下及亲属也都劝其以马关为前车之鉴,不要再北上,以免又成为替罪羊。直至七月三十日,北方局面实在无法收拾,慈禧在逃亡途中电催李鸿章北上。一个月后,李鸿章始动身赴京收拾残局,向八国联军求和。今天到达天津。

 

1900929(闰八月初六),吕增祥从李鸿章处得知严复及昭扆(伍光建)“两家并在上海,无恙”。

据严名先生讲:严璩后来曾言,庚子李鸿章由粤督调为直督,同联军议和,路经上海时,驻节粤人刘学询宅中。李鸿章在沪时,严复肯定曾往拜谒,所以李鸿章得以知道严复、昭房(伍光建)两家均在上海。

 

1900930(闰八月初七),今天吕增祥在天津给时在上海的严复写了一封信。

吕增祥在信中讲:“天津变起,五月杪李皓斋避地保定,道紫竹林已成战场,公及昭两家均失陷;闻之惊悸欲绝,寻展转来七书探问,一不得答,魂魄丧乱;梦寐为之不宁。昨合肥暨随行诸君,为言公及昭两家在上海,无恙;心神始定,惟恨不即合并,共诉数月来感时恨别之怀,仍觉胸中柴次未消耳。祥自四月间南宫交替后,即将眷口移至献县,而自赴保定领委,乃以拳匪事起,留省当差。自是往来涞水、定兴、安肃、京师、保定之间,议剿议抚,日与痴官、乱民为伍,然犹力图匡救,冀轻后患。至六日下旬,保定拳匪乃谓我庇护教民,起而相仇,不得已去之临城,乘间将眷口迎往,借住北门外王韦庵旧宅。在临月余,稍安稳,窘乏外尚无他虑。八月初,奉赴天津迎候合肥相节之檄。祥计借此可探公消息,闻命即行,于二十四日到津,二十六日迎谒合肥,果遂获闻佳耗,此行为不虚矣。祥本定随节入都,顷忽奉相谕,令往暂署沧州,会合梅东益查办拳匪,只索回省领委。然昨闻德哇帅有派兵分赴德州、保定之说,沧为赴德必经之路,果尔,则之官无地,将仍回临城暂住,须事定再作计议也。明日开船赴保定,途中且探且行,以后情形当续布。伯玉闻在日报馆主笔,别恨不奋飞见之。公近状何如?亟盼有以报我。此承起居,不宣。”(《严复与天津》第173页。)

即是吕增祥之长女婿伍光建。“哇帅”当即八国侵略军统帅、德人瓦德西。时天津至保定间,可以通航船只。

从信中可知,严复的大儿子严璩(伯玉)当时己从英国留学回国,“在日报馆主笔”,吕增祥在天津表示“别恨不奋飞见之”,严伯玉当时不在天津,而是在上海。

 

190010

19001015(闰八月二十二),“上海救济善会” 赴京津一带救济難民,严复与其一起登爱仁轮北上。

严复在上海,心中还惦记着天津德源里寓所的安全,虽然他在离开天津时,法国领事允诺给予保护,但还是放心不下。遂在今天随“上海救济善会”主办陆树德等一起登爱仁轮北上。同行者,尚有德医官贝尔榜,德人喜士及陈秀同等。(陆树德:《救济日记》)

 

19001023(九月初一),严复与德国医官贝尔榜从塘沽乘火车进入紫竹林。

随后,严复同陆树德,陈敬如等人与都统衙门秘书长丁嘉立、税务司德璀琳商讨在天津城平粜粮食、掩埋尸骨等救济事宜。这期间严复可能是住在紫竹林开平矿务局监督张翼的家中。(见《严复与天津》第183页)

在天津严复亲眼看到了外国侵略军的罪行、看到了被哄抢一空的寓所,满腔悲愤,未等救济事毕,因事提前先回了上海。(陆树德:《救济日记》)

严复在天津期间,曾给吕增祥写了一封信。回到上海后在九月间又给吕增祥写了一封信。吕增祥在今年十一月先收到九月在上海写的信,而到明年二月,才收到在天津写的信。(见《严复与天津》第175页)

 

190011

19001113(九月二十二)严复回到上海后,给“孝明老棣”写了一封信。(《严复与天津》第167页,孝明老棣是谁?待考)

 

 

严复在信中讲:“自甲午以降,天下凡三大变,而后繁于前、末大于本,此亦吾天演之理之见于事实者也。闰月之抄,买舟赴津,至则举目有山河之异。其时德之新兵方来,亲见前军之兵,率皆垂橐而来,捆载以往,以不及其尽为恨,则亦大肆掳掠,侵轹小民,甚至斫棺榷埋,索诸死者,哀哀北黎,盖生死均被其酷也。陈尸满野,救济至垒埋,所封不知凡几。

颇闻京门士大夫,遭虐尤甚。大抵前有土匪,后有官军,而洋兵为之结来,彼此三波,虽巨富之家,寡有全者,刻密云—带,龙种所聚,大都面有饥色,身无完肤,呜呼,亦可悯也!

前者令弟托家孝淑之银信,已转交至友刘铁云持去,必到无疑。惟京津今皆用番,其贵至两余兑换者有之。当日令弟忠谅,特以番换银,谓辇毂用之,则昔之情形,非今日时局矣。

见此行,原为私图,以前者六月间,仓猝出津,衣裳书籍,至—切生事所需,不过十—挟者,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今乃复过旧居,始知早已为奸民诱洋兵,—哄散去,虽领事至无如何也。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力所存,尤足痛惜!即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无所有。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老棣闻此,当亦为不佞暗然耳。

为今世风劣薄,将伯遒废,雪中赠炭,殆无其人。闽梁观察□囊甚充,与仆素稔,始谓仆‘誓将同甘苦’,复与其商,则掷下百元,掉头不顾,窘急待命之倾,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且仆若但短引百金,则亦无所谓窘矣。

   老棣处近况,复所深知,不必为我自苦,多寡不论,有则来,无则□之可耳。万□旅安,诸惟□□,余俟晤时謦谈。

                                             小兄复顿首

                                               九月廿二”

 

严复在信中真实地记下了这次在天津他亲眼所见外国侵略者疯狂掳掠的行劲,外国侵略者除抢掠之外,杀人亦是无数,严复在信中愤怒地写道:“陈尸遍野,救济至垒埋,所封不知凡几。”不仅津沽大地到处都是已埋和待埋之人,京师也未例外。

在这场浩劫中,严复家也未能幸免,他在法租界海大道德源里的寓所,也被洋兵哄抢一空。他在信中提到:“前者六月间,仓猝出津,衣裳书籍,至一切生事所需,不过十一挟者,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今乃复过旧居,始知早己为奸民诱洋兵,一哄散去,虽领事至无如何也。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为所存,尤足痛惜!即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一无所有。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

严复尤为痛心“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为所存,尤足痛惜!”

由于严复寓所“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一无所有”,在上海没有工作,清政府对北洋水师学堂员工也没有作什么按排,严复担忧“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

严复在信中还颇无奈又失望地叹息道:“方今世风劣薄,将伯遒废,雪中赠炭,殆无其人。闽某观察与仆素稔,始谓仆‘誓将同其甘苦’,复与其商,则掷下百元,掉头不顾,窘急待命之顷,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

看来,严复是本想乘北上救济难民之机会,回天津看看德源里寓所的情况,如果一切正常,似乎还是想把全家搬回天津,但寓所被哄抢一空,要搬回天津居住,一切都要重新置办,要用不少钱,开始还誓与严复“同其甘若”的老熟人、又是同乡的某观察大人,到严复真的找他商量的时候,仅“掷下百元,掉头不顾”,严复处於孤苦无援之状,严复极其悲痛地感叹道:“窘急待命之倾,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天津是回不来了,因此,严复提前回了上海。

有的资料说天津严复德源里寓所是在英租界,现和平区建设路,但从本封信中提到的“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可知,严复德源里寓所应是在法租界,原海大道现和平区大沽路,但现己无存。

“孝明老棣”是谁?不祥,待考。从信中只知严复直称他为“老棣”,其令弟叫忠谅,严复还自称“小兄复”。

 

190010月至11月间,金粟斋译书局蒯光典请严复翻译《穆勒名学》。

《穆勒名学》,英文书名《A System of Logic》,作者约翰·穆勒(J.S.Mill1806--1873),系英国资产阶级的哲学家,政治学家和经济学家。原书分“名与辞”、“演绎推理”、“归纳摧理”、“归纳方法”、“诡辩”、“伦理科学的逻辑”六个部份。出版于1843年。

 

19001120(九月二十九),严复致函汪康年,向他商借500两以解燃眉之急。

在八国联军侵华的这场浩劫中,严复长期执教的北洋水师学堂遭到彻底破坏,严复失去了全家赖以生存的工作,最钟爱的二儿子在逃难中夭折,天津寓所被哄抢一空,财产付诸东流,在上海只得靠翻译,来维持全家生活,甚至还得借债度日,真是国仇家恨集于一身。

当时,金粟斋译书局蒯光典向严复提出请译《穆勒名学》,严复即向蒯光典提出借款3000元,然后由光典创办的金粟斋收买出版他即将翻译的《穆勒名学》一书,作为译费抵债。

但冬令将至,严复一家急需用钱,而蒯光典许诺的译费尚未寄到,严复也拿不定此事是否可靠。遂在今天写信给汪康年,向他商借500两以解燃眉之急。

严复在给汪康年的信中讲:“启者,午后走访不遇,为歉。兹有极恳者:冬令将至,需款孔殷,而蒯礼翁译费尚未寄下,不知是否事在必行。吾兄必当悉其底里,望即见告。若事无反覆,弟拟向尊处先手规元五百两;一俟前途汇款到时,即当划还不误。……” (《严复集》第三册第509页)

 

19001124(十月初三),汪康年约严复在四马路万年春相见,严复当即回复:“六句钟四马路万年春之约敬悉,必到,或稍迟一刻半点,望勿讶也。” (《严复集》第三册第509页)

 

190012

190012月下旬(十一月),吕增祥在济宁收到严复九月在上海写给他的信。

 

1900年间

1900年间(庚子),严复作有如下诗词:

       《和夏穗卿二首》(《严复集》补编第193页。)

   

1900年前,严复还书写有一幅楹联:

        “月悬中宵万籁俱寂,雨洒六合一尘不杨”(《严复集》及《严复集》补编,均未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