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素描1


 故乡素描1

我的故乡巧家县城离金沙江只有约三公里,据从无意中挖掘出的只有绳纹的土陶罐、石器、骨器、贝……来看,应该是石器时代就是有人群居的地方了。

但在我的记忆中,故乡的石板街道,石条的沿坎,大多数人家的门前都有两颗树,每街每巷都有道观或寺院,我至今还数得出来的庙宇有北门口的城隍庙,北街中段的外国教堂兼洋人医院,菜市街的江西庙,柴草市的南华宫,林家沟边的财神庙,城南中的南岳宫,南门口的地母庙,大东门的黑神庙,紧靠小东门和大东门外龙潭里的龙王庙……,可以说是中外的神都有,管各种事务的神都有,据说故乡过去什么都要到有关的道观或者寺院去求神问卜祁求神的保佑。故乡的一切事务,好像都寄托给了神来管。但到我们记事走进这些庙宇寺院时,那些神们早不见了,见到的只有神台、飞檐翘角、画或雕在房屋高处的神话故事,还有古老的树木,古老的翠竹,远处房眷上的龙、兽、人、塔……透出它们曾经的过去,但从我记事起,就从没有见过故乡的文庙,也没有听人说起过,但却留下了清朝同治六年巧家同知犹自东的一篇重修文庙的《碑记》。想来过去文庙是有的,只是我不知,或者也是毁于我不知道的岁月中了。我最记得的就是那些夜间挂着马灯的小吃店和摊点,几个人围坐在小小的四方桌边,有钱的切一盘烧腊,或酥肉,再来一盘花生米,喝着本地产的高梁酒、或苞谷酒,钱少的喝甘蔗渣酒,来一盘花生米,或者盐炒碗豆;炸蚕豆;而我们则聚在一起听大人讲那些鬼的故事,越听越害怕,还越要听,有“得、得、得”的声音从旁边的巷里传来,惊得我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传出声音的那巷,直到有人牵着马从巷里出来,我们的神精才会松弛下来……,更值得一提的就是陆家花园了,那是国民时代,陆崇仁先生为他母亲修建的陵园,陵园有围墙围着,一条大石板的甬道穿过牌坊,直修到墓基下;紧靠陵园牌坊外两边的石马,石象似要奋蹄而去;牌坊内的古人石像和十二生肖石像排列在墓基下;那些雕刻在包墓的汉白玉石上的《西游记》,《红楼梦》,《西厢记》等等的古老故事习习如生。陵园就建在他捐赠的钱修建的崇仁中学右旁,而左边就是大黄葛树大、红椿树、大构皮树。大白腊树等大大小小乔木花草的龙潭地界。如今这些都在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中荡然无存了。城墙城门道观寺庙里的菩萨在解放后就逐渐被撤除着,终在一九五八年的毛泽东抛起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和大炼钢铁下被一下全消毁了。并且为了达到汽车能进城,街道的各家各户的房屋必须按县政府的规定无偿的朝后退,街道的石板石条也被撬去了,街道是宽了,但先成了下雨稀泥巴,晴天尘土扬,一直到一九六四年才用石灰掺沙加土加羊毛草硬化了主街道,才基本结束晴天泥巴尘土扬,雨天稀泥巴的日子。但没有几年,街上又坑坑凹凹的了,如今虽改成了水泥路,但各家门口栽的树,甚至有的古树又被某届爱做光亮工程给上级看的县领导强行命令砍去了,光秃秃的街上就是不下雨,从明沟改成暗沟因阻塞冒出的污水使人也是行路难。庙宇寺院也在大跃进,总路线,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时期全被各机关单位全占为己用了。道士、和尚还的还俗,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那两个传教兼医生的外国人——何修土和贾修土当然更是在才解放时,就不能让他们在中国的大陆上了,教堂改成了中西医兼有的县人民医院;崇仁中学解放后改为县第一中学。那花草树木错落有序的陆家陵园里,看一次就让人终身难忘的历史故事或神化故事的石刻浮雕、石人、石象、石坊……,倒是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的一九六六年才被红卫兵造反派们挖墓抛尸,石刻浮雕,石人、石象、石坊……所有园内的设施也被红卫兵造反派们砸烂破坏尽了……,故乡古老的历史,古老的精华和糟粕就这样荡然无存了,在我们这一代人中,也只有隐隐约约的影子了。

本来穷乡僻壤的故乡日子就很艰辛,从一九五八年的三面红旗和大炼钢铁后就更艰辛了,随时都处在饥饿感中的故乡人只记得一个接一个的运动,最让人刻骨铭心的运动有一九五零年至一九五三年的大镇反运动,很多不该杀的人也被杀了,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至今还在流传;有一九五七年的反右运动,先要所有人都给上级领导提意见,谓之大鸣大放,先是不提意见还过不了关,后又把所有提意见的人都打成右派,而且还规定得有定右派的任务指标,一时间人人自危,被打成右派的人被判刑的判刑,劳教的劳教,流放的流放,开除工作的开除工作,撤职的撤职……,想起来就不堪回首;一九五八年的三面红旗运动和大炼钢铁下描绘的共产主义,在高压强迫下,大锅饭加大炼钢铁后,故乡也像全国一样进入了大饥荒中,那三年饥荒中饥死的人,骨瘦如柴的人,得黄肿病的人到处可见,甚至还传闻有人吃人的事件。那三年,可真正的是人造的饿殍遍野。整人最多的当然是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了,从上到下,从当官的到老百姓都在毛泽东的运动下,都是为保卫毛泽东,保卫毛泽东革命路线而分成两大派的自相互斗,从辨论到武斗,发展到了开枪开炮的战争,小小的一个县有记载的被斗死打死杀死的人就有三千多人。甚至还发生了一件那一派《红旗漫卷》派炒吃这一派《六 二九》派人心、肝、肉的骇人事件。还是毛泽东在一九七六年九月死了,十月,“四人帮”垮台,到要坚持凡是毛泽东的东西都要照办的“凡是派”华国锋回家养老: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两轨制中,故乡虽开始发展了,但却产生了许多贪赃枉法者,甚至有一个县委书记公开明码实价卖官。上行下效,有点权力的人都可以捞到好处,再不行的,一年也要白吃白喝几万元,几十万元……,而且还喊出了“我只是吃点喝点,是最清白的了。”但有的贪官也落马了,但何时才能连根清除贪官污吏,路还艰难得很。因为,关系的大网太盘根错节,何况扯着鸡毛会鸡骨头痛呀!

总体经济好转的今天,故乡也发展了,新修的大街小巷已超出原来的县城七倍还多了,城里差不多所有街面的房子都是店铺,生活所需的物品应有尽有。街上整天熙熙攘攘。但是,故乡人还有许多的愚昧,甚至还有人怀念那些买大多数物品都要票证的年月,饿肚子的年月。说那时代虽随时饿得心里发慌,甚至头晕眼花,但大家都一样穷,没有人太富,也没有这么多贪污的。还有就是看相算命的,过去,算命的只有瞎子秦八字一人,秦八字在八十年代已经作古,而如今,卖算命书、相面书、阴阳八卦书等书籍的书摊随处可见,但都不像秦八字算命时那样吃香。那时,算命的秦八字虽得偷偷摸摸的算,要算的人也得偷偷摸摸去找秦八字算,但秦八字的生意却好得很。故乡的歌舞厅、夜总会等娱乐场所也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但他们在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中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是谁,别人又是谁,他们在醉生梦死中只知道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自己是英雄;自己是奴才……

跟亲朋好友见面,很多话都是在谈钱,许多人都认为我写文章出了书,肯定赚了很多钱,当我说我出书除一本是单位出的外,其它四本都是自费出的,不但不赚钱,反而还要贴钱出去,而且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贴在了出书上,要不是朋友帮忙,自己节俭,经济上肯定是捉襟见肘了。但他们说:“你会这么憨,贴钱出书?你再有,我们又不向你借钱。”“越有钱的人越装穷。”“……”我想告诉他们,我出书更重要是想让世界上都充满善良和大爱,批判那些贪赃枉法者,揭露社会丑恶……他们肯定认为我这个小小的工人很可笑,他们还要你这个小人物来提醒?你以为你真比他们聪明?……,他们什么不知道。但我还是再想告诉他们,只为艺术真实的把过去从现在,使人们不要忘记了真实历史的教训。而且文章又是千古事……,但又有很多人会认为我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了,所以,对亲朋好友的猜疑也好,相信或不相信也好,笑话也好……,我大都只有笑笑而不作答的份,或不敢作答的份。

人世沧桑,过去的东西全变化了样子,或者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影子。那些过去的事,虽在我写故乡的文学作品中有少许的描述,但已大多数或被完善了;或被改变了;或被改编了……

走在金沙江边故乡的大街小巷,我不知道故乡人的思想几时才能全走出故乡,走进世界的先进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