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如同今夏一样酷热的夏天,不一样的是没有空调、没有风扇。
树叶无奈地低头,蝉热烈地争鸣,热浪肆虐的土路上,灰尘毫不忌惮地包裹住汗湿的双脚。心情如同湿热的天气一样糟糕透顶,几天前高考落榜的沉重打击,还实实地压在胸口,尽管父母没有一点责备,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书是不能再读了。
父亲身体一向不好,家里条件拮据,就算复读一年,会是什么情况自己心里也没底,再说父母把我供到高中毕业在村里已属罕见,家中实在需要劳力来耕作分来的田地。
早稻在急忙急火中收割掉后,又得尽快把稻田犁粑出来好插晚稻。
接连几天下来,父亲的腰在犁田时闪了痛得不能下地,年迈的爷爷只得自己顶上去干,某天早晨我对母亲说,我来犁田吧。母亲有些担心地问,你行不行啊?我坚定地说,有什么难的肯定行。
爷爷带上我去了水田,手把手教我该怎么掌犁、怎么带犁、怎么用力,要顺用巧劲,不要用蛮力,犁地的深浅要把握好,不然牛累人更累,牛累狠了跟人一样会赖皮,弄不要会往水塘里跑。
爷爷跟我说,犁田粑田抄田的关键是要会用牛,要能镇得住水牛,有的人用了一辈子牛被牛欺负,有的人尽管刚刚用牛,牛却老实得很,千万不要总拿鞭子打牛,把牛打疲了它什么时候都可能跟你急。
爷爷跟着我后面走了几圈,看我已经有模有样才回到田埂边。
不知是不是我心里那份沉沉的压抑,需要在大声吆喝中可以得以发泄,我“嘚…嘚……”的声音十分高亮倒真镇住了老牛,它老实的配合我,尽管我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不到中午那块一亩多的水田就犁完了,爷爷帮我把犁卸到田埂边,把老牛牵走,走到水塘旁老牛“呼哧”一下潜入水中,水面激起一阵浪花。
头天里爷爷泡了黄豆,他将一小把稻草握在手里,稻草根那头往里弯二十来公分,然后用手打个窝窝,把泡好的黄豆往窝里放上一把,顺手盖上黄豆,再用几根稻草扎紧就成了黄豆包,这黄豆包跟手榴弹像极了。
老牛泡好澡后,爷爷把它牵到树阴下,拿黄豆包往老牛嘴里塞,吃完一根再塞一根,老牛直嚼得满口白沬,至少喂上十几根后再添加割来的青草,黄豆包是耕作期的水牛才能享受到的美味营养餐。
下午的工作是粑田抄田。
粑田要轻松很多,要害是一定要在粑上站稳当,还有调头时拉粑时,手里的粗绳一定要抓紧,拉粑时要用力要果断,不然会伤到自己或水牛。粑田要主要是耙碎大坷垃,让田土更烂、更平整。
抄田并不难,有时粑完后田土并不平整,就得靠手抄田把泥从多的地方抄到少的地方、低的地方去,抄田的关键是把田土抄烂抄平整,抄好的水田就可以插秧了。
一天下来,浑身上下散了架一样,双脚泡得渗白,手上起了水泡,晚上奶奶心痛地用熬熟的菜籽油涂在手上。其实我并不觉得多痛,只是心里想原来用牛其实很简单,世上怕也没有什么难事吧……
其实,一个人遭遇挫折的时候,依然能泰然善处,不为危局而错乱,得有多久的修炼、多大的包容、多深的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