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人的工作

2018-8-4，昆明

我们那里将高个子叫做“长人”。我侄子身高一米八，瘦得像根麻杆，是个标准的“长人”。长人其实很不简单，读完初中读中专，读完中专就外出打工，自己养活自己，那一年，他才十七岁。

似乎没有定性，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将他带到武汉，在朋友的公司里干了一年。工作还算认真，做事还算踏实，但还是没有定性，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二十岁不到的孩子，一个人远离家庭，孤零零的，只是周末可以来找我说说话，喝喝酒，实在很可怜。第二年他要离开，我没拦他。

他去了上海，跟几个同学在一家汽车配件厂工作。真正是包身工的待遇。一天到晚要站八个小时以上，收入仅够糊口。我请老杨照顾他，在他朋友的连锁店里找个事儿做，活不太累，可以锻炼人，收入还不错。这小子瞎讲义气。因为他跟朋友一起去的上海，他不能将没找到工作的朋友扔在一边自己去工作，于是我只能跟老杨说抱歉。在上海很不好混。工作太辛苦，收入太低。他在武汉的一年，给家里挣了两万块。到上海的一年，硬是一分钱没带回家。这里有个客观原因，他姨妈姨夫去上海投奔他，一去就生病，长人为此花了不少钱。

第三年，又回到武汉，在我那朋友仓库里开叉车。活不累，收入还可以，但小子还是心不定。开叉车不是他的志向，而且，在这里确实是太闷太闷了。年底他提出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有拦他。说实在话，穷人的孩子早长大。相对于同龄的孩子，长人够听话够懂事的了。他一个人离家在外，这几年间没有给我惹过任何麻烦。而且，他确实很可怜。在这偌大的城市，除了我之外，没有熟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交流。这种情况下，他能再坚持一年，我已经很满意了。

第四年，也就是今年，长人决定留在昆明。他会开叉车，找个工作不是很难。找了个在矿泉水厂开叉车的工作，一个月三千块，还有点奖金，还算可以。养活自己之外，略有结余。时不时他会跟我打个电话，说说他的情况，新的想法。又一次打电话过来，说他不开叉车，找了另外一份工作，在宠物店上班。这孩子受他父亲影响，从小就喜欢养狗。他以前跟我说过几次，说想找个跟养狗有关的工作。我不知道如何帮他。现在好了，在宠物店上班，至少跟养狗是沾点边了。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一个人喜欢什么事儿，就可以做得好。我们这次见面，长人做这个工作才一个多月。他说，现在基本的业务他都已经熟悉，一个人可以独挡一面了。还说老板很欣赏了，愿意多教他一些东西。看起来长人是成熟了一些，自信了一些了。不过，对工作中将会面临的困难可能估计不足。他说基本掌握业务就不太可信。他还需要继续努力。

次日，我特意到他工作的地方看了看。那是在北市区高档社区的一家叫做“虎头猫”的宠物店。长人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宠物护理，比如洗澡等等。工作环境很不错，干净而整洁。他跟工友的关系也处理得很好。

我后来看到长人不断在朋友圈里晒那些宠物的图片，感觉他对做这一行越来越有热情和信心了。

有时候我很感慨。在我周边，太多太多的闲人，一天到晚，就是闲聊，打牌，喝酒，醉生梦死。他们过着很好的生活，其实只是行尸走肉。我不相信那些关于我们如何如何强大的说法，如此普遍的不生产，怎么可能强大呢？但是，希望还是有的。因为我们还有长人这样的年青一代，虽然贫穷，但一直在努力，在奋斗。